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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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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揣大家凑的一百斤粮票,骑自行车赶到海淀镇,用九十斤的侃价抱回了第N+1副麻将——粮票是那个时代的另一种一般等价物,我们身上的许多行头都是靠这种硬通货换来的,比如袜子、电子

    表,以及那种铜扣上镶着“梦特娇”标志带身上印着“金利来”字样的很地道的人造革腰带。

    当晚是隆重的新麻将启用仪式,由几个老麻师负责为新牌开光。本来这一荣耀包括我,但平时很少玩的斌斌非要来第一把,这一要求是他下午用自行车驮我去换麻将时就提出的,我不能食言,只好坐在旁边帮他看牌。

    新手的手气就是好,斌斌第一把牌起手就有三个西风。我热心地把西风攥在手里等着开杠,让他整理其它牌。就是这时,学生宿舍管理科的张科长出现在我们身边……

    人被带走了,牌被带走了,只有三张西风骨肉离散在我的手里。

    一念之差,受处分的人由我变成了斌斌,这一处分严重地影响了他毕业时分配到理想的单位,而我本善良,非但没有侥幸逃脱的幸灾乐祸,还惦记着张科长用我们那副新牌玩麻将,少三个西风多恶心?要不——给人家送去?

    张科长啊,你那瘦弱憔悴的身影,多少次出现在成千上百的男生的噩梦中?

    迷离劫

    我到北京上大学后做的第一件事儿是去了趟动物园,满足了一下儿时的梦想;大学毕业后几个同学重逢,做的第一件事儿是吆五喝六地在自己的屋子里打了几圈麻将奇 ^书*~网!*收*集.整@理,满足了一下大学时的梦想——在不用担惊受怕的环境里痛痛快快地打麻将。

    毕业几年后,又见到了已经退休的张科长。这时也成为上班族的我已经能跟他平等对话了,但仍有余悸,就邀请他打了两圈麻将,消解一下心中的阴影。

    “你们这些学生啊,真不懂事,你们的条件这么好,就是不知道好好珍惜,哪像我们,当年想学习都没地方……”在饭桌上,张科长又开始了他语重心长的唠叨,但这一次我们却真的是听进去了,尽管已晚。

    像张科长这样的学校行政人员往往有一个被蹉跎掉的青春,所以他们一见我们这种败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还包括另一所兄弟院校的另一位科长,这样的话也被这位科长在一个男生宿舍中说出来过。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他隐隐约约听到这个宿舍中有麻将声,就敲响门。报明身份后,等了颇有一会儿,他才被请进去——宿舍里只有三个人,看起来不像在打麻将。

    扑空后的他略显失望,准备好的一肚子训话也得说出来才不至于憋得慌,于是就坐到床边,跟这三个学生开始了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与张科长那番话差相仿佛。

    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屋里确有四个人正在玩牌。为了伪造现场,他们急中生不智,让一个人爬到了窗外手扒窗台隐藏起来。

    科长的忆苦思甜刚进行了不到六分之一处,窗外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学生从二楼掉下,摔至小腿骨折。

    打麻将的人有手疼的,有眼疼的,有头疼的,有心疼的,从1989年那个秋天开始,又多了个一打麻将就腿疼的。

    踏莎行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回老家去,割舍不断的麻将情谊让我和几个大学同学像走亲戚一样经常来往。

    一般的情景是这样的,我坐火车到北京,北京站(那时还没有建成北京西站这坨豆腐渣工程)人头攒动的出站口会站着三个或四个神情肃穆的人,其中一人拎着一个跟公文包似的麻将盒,内装一百三十六张被摸得滚瓜烂熟的麻将牌和两粒晶莹剔透的色子,等我出来,二

    话不说,坐公共汽车(那时北京很少见到出租车,并且也坐不起,更甭提私家车了)赶到和平里某人的集体宿舍处,麻至三巡,一个突然顾念到友谊的人会抬头问我:“老六,这次在北京呆几天?”

    我也抬起头:“哎吆,你脸上怎么裹纱布了?”

    “唉,前两天喝多了酒摔的。”

    一夜无话。

    小强打得兴起,便想赖掉与新交女友的约会,抽空到公用电话处打个电话,用忧急如焚的口吻说:“小红啊,我的同学喝多了,正在医院打吊针呢,我得伺候他,你看……”

    姑娘被这个义薄云天的男人深深感动了,完谅解了他的爽约,还口气缠绵地表达了对他的敬仰。

    那真是一个细心又善良的姑娘,半年后他们的好事儿成了,我赶到北京贺喜,她还劝我们少喝些酒:“别跟那次似的,喝到医院里去。”[奇书网·下载乐园—.Qisuu.Co

    “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