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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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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说了。他不大理阮琳,但很客气,对我也很客气,对其他人就不那么客气,不管人家正在说什么,他懂不懂都胡插嘴,有的话简直没边没沿儿,连我也拿不准该不该认真对街。

    一天,大家聊到梦境中飞翔作何解释的话题,有人说是做梦者充满信心的反应,有人说是人类对自己失去的功能的留恋,莫衷一是。这时,司徒聪插话了,似乎支持第二种说法。他说飞翔并不是人类绝望的希翼,实际上人是可以飞起来的只不过是自己把自己否定了,或由于汽球、飞机的发明产生了依赖思想,而梦中没有那么多顾虑,本能就出现了。”

    我本来已发誓不再和司徒聪拗劲儿,但此时实在忍不住,又不由自主地抬起杠。我要说潜泳是人类的本能因为人是鱼变的而且在子宫里就开始游那还情有可原。但人从来没飞过,往哪追溯也追溯不到鸟那儿,本能众何谈起?说鸡还差不多,它们被人类驯养了上千年,直到今天还有个别鸡可以离地三尺地飞上一阵儿。“我没说人过去飞过。”司徒聪意外和气地说,“我只是说人本来可飞,但被个别尝试失败的例子吓破了胆,谁也不敢临渊一跃生怕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就这么一代代下来现在连想不敢想了。”“靠什么飞呢?你总不能说胳膊是翅膀退化而来。”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总是按照习惯思维想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有翅膀才能飞?飞机有翅膀但能飞起来还是靠喷气产生的推力。”“对。”我犹疑地说,“人也有条件喷气,但光凭一个屁,不管多响,以没听说过把谁崩上天的。”

    司徒聪看着我,冷冷地说:“我发觉你很有天才把别人正经八百的话导向荒谬。”“不是这个意思,我确实是想象力有限。”我解释说,可能因为我太唯物了所以目光短浅。“我明白他的意思了。”朱秀芬对我说,“他说的不是放屁那档子事,他说的是气功的气对对吧司徒聪?”

    阮琳脸又白了,办公室的人都低下头。司徒聪点点头。

    “咱们别说这个了,朱秀芬,今年怎么到这时候还不暖和?”“为什么不说?”司徒聪倔强地说,“这有什么不便说的?我实话对你们说,我经常飞。”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

    “你看年过气功表演吧,司马灵?有一个节目是气功师用掌发功,不接触人体便远远地把挺棒的小伙子推个跟头。”

    “见过,就跟串通好的双簧似的。”

    “不是串通好的,是真有那么股气,只要把这般气垂直于地画,加力使其大于地球的吸引力,人不就腾空而起了?”

    “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有句话我没敢说,让朱秀芬一句给说出来了。“那你给我们表演一下。”

    阮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地说,“你们虽胡闹,会闹出乱子的。司徒聪,别跟他们逗气。”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司徒聪淡漠地对阮琳说,“要让这些人隽,只有用事实。”司徒聪站起来,去开窗户。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拦住他对他说:“我们信,我们都信了,不必表演了。”我回头使劲冲朱秀芬眨眼。“别冲我眨眼,我不想当傻瓜,明摆曹是胡说八道也要装得真有这么回事,要让我信除非让我亲眼看见。”

    司徒聪在我手里拼命挣扎,我用力捉住他,任凭他把我打得遍体鳞伤。“你放开我,放开我。”他哀求我,“你就让我飞一次吧。飞起来你就会知道那其实是很轻快很自如危险并不比过马路大的事,你们既然谁也没飞过为什么就一定认为不能呢?”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让你一试。”我牢牢抓住他。

    十九

    桃花盛开后便立即谢掉了。那年春天我几乎没注意到城里哪处也同样开着花,等我留神自然景色时夏天已经到了。到处都是葱茏的树木,虽然悦目但不耀眼,从高处往下望去一片绿海,似也遮天掩地,可走到街上仍会受到日头的照晒。

    我对面的那个座位一直空着,司徒聪因为不可克制地屡次企图跳楼自杀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办公室里已不大谈他了,我也很少想起他,我正为自己的事发愁。我这把年纪应该考虑结婚了,那个街头邂逅的姑娘和我熟得再不互相通报名字已经非常不自然了。我当然是很喜欢她,相信她对我也有好感。有几次我们谈得十分热乎,我差点就把名字告诉了她,但一想到如此发展下去就要不可避免地向一个人敞开心扉,我就感到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