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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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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又从西涌向东。他们既是会首,又是会友;既有债权,又有债务;他们不知道要找谁算账,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知道要行动起来,不能坐在家里等死。

    绝望瘟疫一样迅速蔓延,人们对一切都失去了信任,我看到,许多人心急火燎地奔向私人钱庄和银行储蓄所,一分不留地将存款部取出来。会友之间无头苍蝇似的瞎忙,买卖会单,隐匿、私分、转移财产,伪造、涂改、毁灭账册与债据。

    嘉陵70年久失修破烂不堪,走走停停,边走边看。吵架声经久不散,听不出谁在吵,也不知道哪里在吵,歇斯底里的叫骂与咬牙切齿的诅咒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直冲云霄,连太阳都经不住铺天盖地的咒骂,躲进云层;他们的唾沫弥漫天空,遮星蔽月,把世界都骂黑暗了。桃花街上,一条吓人的新闻来不及充分传播,就被另一条更吓人的新闻盖了过去。刚听说赵家的媳妇喝农药,马上传说钱家的婆婆上吊;有人说孙家兄弟拔刀相向,又有人说那算不了什么,李家的儿子把父亲逼疯了,光着膀子上街唱汉剧哩。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呼啸而过,街上到处是破碎的巨响,到处是挥舞的拳头,到处是撕打与嚎啕,到处闪烁惊恐苍白的脸。人们被灾难的恐怖所吞噬,愤怒地冲进会首家中,搬家具、扛电器、挖地板、拆吊灯,捣门毁窗,乒乒乓乓,鸡飞狗跳。棍棒、拳头、刀子,各种各样的武器发出惨人的尖叫。

    走到水南尾的时候,只见铁匠铺人头攒动,粗糙的三角刀、铁拳头、匕首已经滞销十几年,眨眼之间抢购一空。那个红色尖刀式头发的不就是陶火旺吗?他耀武扬威地大喊大叫,“该轮到我们职业打手出头露脸了,告诉你们,我们的身价可是一日三涨。”陶火旺甚至扬言:

    “要不到钱算我白干,要到钱呢?要到钱老子拿走一半。”(奇书网|.Qisuu.Co

    走进大伯的家,我脑袋嗡的一声就蒙了,这里就像一个被人掏过、被水灌过、被烟熏过的狼窝,除了咬紧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我还能干什么呢?大门没了,天花板塌了,水泥地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那棵巨大的铁树被连根拔起。看来,愤怒的会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藏匿的钱财。

    阳台上,被撕碎的会单随风飘动;客厅里,随脚就可以带起一堆名烟名酒、山珍海味的包装盒。进来书房,我更是大吃一惊,不是因为连书籍也被洗劫一空,而是因为遮书的塑料布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虽然面容憔悴、头发乱成一蓬草,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伯母吗?

    伯母昏迷不醒,四肢抽风,我又是扑冷水,又是掐人中。苏醒后的伯母失声恸哭,“老天爷呀,让我去死吧,实在受不了啦。”哭过瘾了才惊恐地盯着我的大胡子问: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正琢磨着该为伯母做点什么的时候,大伯突然回来了。匪夷所思的是,大伯的肩上居然扛着一大捆的百元大钞。这个洗劫一空的家对大伯是完陌生的,他扛着钞票站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困惑地东瞧瞧西望望,从楼上俯瞰他,就像一只被人击昏的狗。大伯慌张的目光遇上我了,他第一个反应是拔腿就跑,当他再次进家门,肩上的钞票不见了,手上却多了一块砖头。大伯爬上楼梯,将砖头背到身后,谨慎地靠近我,寻找攻击的机会。我什么也没说,只是还原一贯的斜肩站姿,歪嘴一笑。这种身体暗示奏效了,大伯认出我来,丢下砖头攥住我的手,“哑巴?你是哑巴?”

    我指一指塑料布上的伯母,大伯扑过去,“怎么啦?怎么啦?”他蹲下,又站起来,蹲下,又站起来。伯母说:

    第七章:谋杀(15)

    “他们来抄家,家里钱不多,就去连城找我。这些人发了疯一样,见人就骂。我弟弟被他们推跌倒,后脑勺出血,当场就晕了。我弟媳妇心脏不好,受不了吵闹,夤夜送我回水南尾。家里这个样子,我的心就死了。我翻来翻去,找到一包地瓜干和两瓶石门湖白酒,还有一块塑料布,我又饥又饿,咬着地瓜干把两瓶石门湖喝了。仰面一躺,就什么都不晓得了。”

    伯母指着我说,“幸亏这个好人相救,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伯母抽抽泣泣地问大伯:

    “我们真的两手空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