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进肉里,而山区的寒风直接就吹进骨髓里了。
我就这么枯坐着,先收上一条腿,再收上一条腿,将脑袋抵在膝盖上,这样,整个人都缩到被窝里了。黑幕渐渐撤去,厦门的面貌宛如一张在暗室显影的照片,慢慢露出自己独特的轮廓。吹了一夜的海风,空气更加清新,整个城市也像洗刷一遍那样色彩分明起来。城市色彩分明,我的意识却模糊了,困倦不合适宜地阵阵袭来。
第七章:谋杀(5)
楼下传来桃汛的欢呼与劫波的尖叫,我睁开眼,朝阳已斜斜地射到椅脚了。洗漱完毕下来后院一看,原来姐妹俩跟罗宁一起逗孔雀玩儿。
今天的劫波又别具一格,紧身毛衣上是一件超短黑背心,牛仔裤是磨白、有破洞的那种,尺寸至少比劫波的身段小了两码,不拉拉链也不系扣,任它自由敞开,在身孕初显的腹部露出V字型白肉,白色内裤也惊现一角。劫波的这身打扮刺痛了我的眼睛,眼睛痛,心就痛了。我心痛腹中的孩子被勒伤、被冻坏。
我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孔雀,奇怪的是,它跟主人好像不亲呀。
蹲在孔雀身边的罗宁往铜碗撒下最后一把玉米,起身说,“这个季节正是脱毛期,落毛的孔雀不如鸡,它心里自卑,见人就躲。”
劫波用脚尖碰它,“开屏,开屏看看啊。”
“打死它也不会开屏。”罗宁洗了手,甩甩水珠,“这个时候的毛孔较松,尾翎掉了不少,是一年中最丑陋的季节,爱美的孔雀怎么会将自己的丑陋示人呢?”
桃汛的问题是,“那它什么时候爱开屏呢?”
“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也是孔雀羽毛最漂亮的时候,这是它的发情期。发情期的孔雀可臭美了,四处狂奔,为了寻找爱情甚至翻山越岭去开屏,向情人展现美丽。”
桃汛又奇怪了,“不是雌孔雀才开屏吗?”
“错!”劫波纠正她,“这个我懂,雄孔雀才开屏。我在鼓浪屿见过,雌孔雀跟母鸡差不多,肥嘟嘟的,难看死了。”
罗宁概括说,“所有的动物都一样,雄性比雌性好看,像鸡呀、鸳鸯呀、孔雀呀、狮子呀都这样。”
桃汛不以为然,“说句良心话,人不同,女人多耐看,男人什么呀,邋里邋遢,垃圾似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罗宁眉飞色舞,自问自答,“因为人已经进化到不需要靠羽毛了,男人靠钱来展示魅力。”
劫波插了一嘴,“还有,男人的魅力甚至可以靠自己的女人展示出来。”
罗宁向劫波投去迅速的一瞥,露出会心一笑。这一笑,笑坏了我的心境。我记得米兰?昆德拉说过,“调情就是勾引另一个人使之相信有性交的可能,同时又不让这种可能成为现实。换句话说,调情便是充诺无确切保证的情交。”无疑的,劫波在与罗宁调情。
“整天想着傍男人,不知羞耻。”
劫波接受不了我无缘无故急转直下的态度,笑意挂在脸上,抖了好几下才调换成愤懑。“我年轻,我漂亮,我为什么不能傍男人?你知道羞耻吗?你知道羞耻就不用标会,不用开赌馆了。”
我以完陌生的目光打量劫波,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一吐为快。“还不是为了你们陶家?”
“是为了陶家吗?”劫波嘴角一弯,不屑地说,“是为了陶家的三个女儿吧。”
我一步跨过孔雀,不慎踢到它美丽的脖子,我发现,孔雀发出的哀鸣跟受伤的公鸡同样平庸。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住劫波的头发,死劲一按,劫波的脸就塞进喂孔雀的铜碗里了。突如其来的暴力超出了罗宁和桃汛的理解能力,等他们反应过来,劫波的脸已经在铜碗捣了好几下。罗宁扣住我的手腕一送,我退到一边。挣扎中的劫波突然失去外力,踉跄了两步,一脚踢翻了铜碗,她捡起铜碗要砸我,被桃汛拦腰抱住了。
劫波吐掉沾在口红的玉米,挥舞空荡荡的铜碗,伏在大姐的肩头哭开了,边哭边控诉我的罪恶。“这个流氓,哦哦哦,我把他侍候得太舒服了,哦哦哦,他无能,跟二姐离不了婚,怪到我头上,哦——”
罗宁聚精会神听完劫波哭诉的每一个字,还是云里雾里,在他看来,自己虽然离过婚,跟劫波谈恋爱还是绰绰有余的。且不说荣华富贵,就凭自己年轻的资本,找一个劫波这样的无业游民有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