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叹过蓝天白云,但蓝天白云一贫如洗,虽然太阳是黄金的颜色、云朵是白银的颜色;我歌唱过春天的美丽,可惜春色身无分文,尽管红花有百元大钞的颜色、绿叶甚至有美金的颜色。我懂了,在金钱成为太阳的时代,诗人将窘迫到没有自己的影子。
停车熄火,自己都愣住了,因为我居然把摩托车骑到桃花庵的山脚下。上山走进庵堂,见尼姑们在打扫卫生,东张西望,就是不见道静师傅的人影。转到食堂背后的空地,意外地撞上了我妈,她头皮发青、一身黑衣的样子把我吓住了。相形之下,我妈倒是落落大方,“你来了?”她说。我本来要叫“妈”,觉得不妥,思前想后什么称呼都没有,干脆直奔主题:
第三章:婚姻(5)
“陶传清平反了,恢复公职退休,补发工资,答应了我和他女儿的婚事。”
我妈往铁丝上晾衣服,一件黑色袈裟挡住了我的视线,她的话隔着湿漉漉的棉布传过来,就有了一股冰凉的寒意:
“我是桃花庵的饭头慧海,宋朝霞的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她的话鼓捶似的,擂得我的心七上八下。我想撩开袈裟钻过去,手指刚触到棉布,就被她的话挡了回来:
“你心中有宋朝霞就行了,以后不必来看慧海。我送你一句话吧:做好人,身心正,魂梦安稳;行善事,天地知,鬼神敬钦。”
我欲言又止,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小灵通又响了。边走边摁下通话确定,白达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非常急促,“政法委这两天就要开会调整中层干部,你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走到门口,我的不满情绪已经酝酿成熟,“你知道我在哪儿吗?我在桃花庵。连尼姑我都想拉她标会,还要怎么抓紧?”
“你有病呀?”白达口气转为恨铁不成钢,“她们一没有金银首饰二没有存款,拿什么跟你标会?她们把钱标来干什么,做美容手术还是买化妆品?真是猪脑袋。”
“问题是,我要起七次会才够凑回你的那笔巨款啊。”
白达咆哮起来,“老光棍我操你爹。你的任务是把事情办好,不是把钱凑对数,事情摆不平老子一枪毙了你。有没有开窍啊,傻逼?”
“我看你是想官当想疯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一阄会都没凑起来,手头的钱只够上公厕屙一次屎。你让我空手去给三把火洗脚,还是揩屁股?”
白达没话了,他没料到我被逼急也能伶牙俐齿,更没料到形势如此严峻。正要挂机,白达突然冒出一句:
“我再追五万给你,事情搞定了你只要还我五万,搞不定你还我十万。”
“如果我哪天被枪毙了,你千万要给我收尸。”我的玩笑开得认真,“别忘了,是你把我往绝路上逼的。”
“我靠。”白达说。
17、贿赂
在陶传清的观念中,我躲进他女儿的闺房里卿卿我我无疑是谈情说爱,其实,我跟花季嘀咕半天没有一句话跟情爱有关,我们翻来覆去只讨论一个问题:万一三把火坚决不收钱怎么办?
贿赂行为溢出了少女花季的生活经验,五万块现金有相当的体积,她一会儿塞进档案袋、一会儿裹进毛线团、一会儿又装进空烟盒,反复了若干次,花季还是没有找到原始问题的答案:三把火不收怎么办?
“千里来做官,为了吃和穿;当官不发财,请我也不来。我们这是看把戏,瞎操心。”我一声冷笑,“不收?不收还给白达不也一了百了。”
我把钱从烟盒一捆一捆挖出来,随意地往档案袋里扔。花季搓着手,疑虑未释:
“你说得轻巧,这五万还给白达,还有五万到哪里去拿?”
“船到桥头自然直,世上只有穷死的人,我还没听说有被钱难死的人。”
第一个问题似乎不是问题了,第二个问题马上冒出来:以什么理由拜访三把火呢?总不能说,“我来给你送钱。”这个问题就要花季来考虑了,因为三把火不认识我。花季咬住下唇陷入沉思,手指漫不经心地翻卷桌上的稿纸,翻着翻着目光就落在稿纸上。人都这样,目光落到实处心里就有底了,“有了”,花季喜不自禁:
“快,小灵通给我。”
花季从袖珍簿子中查出号码,拨通了三把火家的电话,话一出口,我就不自在,浑身起鸡皮疙瘩。听口气,花季是在跟三把火太太说话:
“干妈,是我呀,花季。沾干爹的福,没什么忙的,上班么。你呢,还好吧?千万不能吃清凉的东西,你的胃是冷胃,我教你的胡椒蒸猪肚吃了没有?我给你说噢,你不注意身体我可饶不了你,干爹也饶不了你。干爹去宾馆送人?过一小时回来?什么大事也没有,就是想向他提个建议,关于旅游兴市的。好吧干妈,一小时后见。”
第三章:婚姻(6)
放下心中的担子,而且时间充裕,做起事来就轻松了。
在九曲桥头吃过牛肉汤,我嘴里叼了根牙签,俩人雄赳赳向市委大院进发。很快,我们的信心就被穿制服的保卫挡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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