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信半疑地试试脉搏,一句话都没说,缓缓起身,仰天长叹。
张小川伏在周排长肩头,早已哭成了泪人。
小猴“淘淘”躲进刘振海怀里,惊恐地四下张望。
刘文强忍住眼泪,一字一顿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副指导员,你没走远,我们永远想念你啊!”
然而,佟雷已经永远听不见战友的呼唤和哭声了,他的的确确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而且走得那样从容,那样壮烈!
魏立财几度昏厥,陈友的牺牲使他痛不欲生,他扑在兄长的遗体上,谁都扯不开,滚得身都是血,失神的目光呆呆望着“铁匠”那张依旧带着笑容的脸,口中喃喃自语:“回去怎么跟咱爹咱妈交待,怎么跟咱爹咱妈交待呀——”
许志宏取来自己崭新的军装,他们要为永别的战友尽最后一点心意。
战救车来了,伤员上了车,死者也将同车被运往野战医院临时停放,张志峰代表连亲往送灵。
王怀忠集合列队,率领连庄严宣誓:“打败美国佬,为死难的烈士报仇!”
“等一等!”随着嘶哑的喊声,金亮头扎绷带踉跄而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一个小纸包,高高举过头顶,“张副连长,把这个给副指导员带去吧,他永远是我们中国军人!是我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纸包被打开了,里面是他珍藏已久的那副鲜艳的红领章和红帽徽。
啊!祖国!
啊!中国军魂!
战救车开动了。
沈长河大喝一声:“敬礼——”
[奇·书·网-整.理'提.供]正文 第十一章 血染山林(四)
快要落山的那轮红日把西边天际涂抹成一片血红,远方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一层厚厚的乌云渐渐挤了上来,使晴朗的天空慢慢向后退去。
安静从手术室走出来,把脸仰得高高的,习惯性地眯起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天空。从上午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她没离开过这个抢救中心。长时间低头工作使她脖子酸痛,两肩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磨盘,又涨又沉。这个姿势可以缓解局部疲劳。
陆续送来的伤员经过紧急分类、包扎,手术后得到有效的救治,有的保了肢体,有的挽回了生命。野战医院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高效运转。
李军医从病房那边走过来,一眼看见安静。
“小安哪,累了一天,手术结束可以歇会儿了,看看,小脸儿都绿啦。”
“李大姐,你也够辛苦的,一天没拾闲儿,晚上又是夜班吧?”
“我是铁打的,没事。”天性爽朗的李军医满不在乎一摆手,“哎,对了,刚才我在办公室那边看见一个人挺面熟,好像是你们小佟连队的张志峰。当时送伤员送烈士的车挺多、人挺乱,没看清,听说今天416仗打得很残酷,你是不是过去问问?”
“真的吗?”安静激灵打个冷战,“我赶快看看去!”
李大姐的话使安静心头一沉,马上产生一种不祥的预兆,暗忖:前面打得这么热闹,他跑来干什么?会不会看错了?也许是真的,送伤员?送烈士?可是危重手术名单里没有指挥连的人哪,不管怎么样先找到张志峰再说。
“安静。”经过院部前的小路,老院长站在办公室门口向她招手。
安静答应一声,有些紧张,满腹狐疑地走过去。静悄悄的,医院黄政委也在屋里,还有一个人抱着脑袋坐在一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果然是张志峰。她心“怦怦”跳得厉害,血液直往上涌,脑子里“嗡嗡”作响:难道真的出事了?不会吧?不会的!安静预感到凶多吉少。
她抢上一步,抓住张志峰的肩膀:“张志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干什么来啦?”
张志峰眼圈红红的,注视她一下,痛苦地合上眼,又把头深深低下去。
“说话呀!说话呀!”她用力摇晃他,“到底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老院长一步一步走过来,两手扶住她的肩,又抚摸她的头发:“安静啊,孩子,你要坚强些。”
安静惊恐地推开慈祥的老院长,连连后退:“你说什么呢?什么坚强些?为什么?”
“佟雷同志牺牲了。”黄政委的声音很低沉、很难过,小得只能自己听得见。
“什么?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安静原本发涨的脑子乱了,腿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掉进冰冷的、暗无天日的黑窟窿里,脚底凉嗖嗖的,手心里是冷汗。她好像没听清,又像是听错了,或者黄政委根本就没说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完是自己耳朵里的自鸣!牺牲?牺牲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了,就是从此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就是永别了吗?!这怎么可能呢。安静的脑袋快要炸裂了
。
“佟雷是牺牲了,很英勇、很壮烈!”老院长上前两步,复又搂住她,“勇敢点,孩子,你应该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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