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大爷喝完酒,便叫自己到他跟前去,将自己搂进他怀里,贴着脸……那回他哭了,自己问他为何劈苏(哭),挨了他一句骂。治伤?自己哪会啊,弄不好要挨揍的。弓长子越想越怕,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地站在大柜面前。
飞毛腿挽起裤子直到腿根处,光滑雪白的大腿有一道伤口,血肉模糊。他说:
“给我朝上摧条(浇尿)。”
“这……”弓长子倒听说过人尿可以止血消炎治红伤,毕竟没亲眼见过谁治,这可是大爷呀,朝他身上浇尿?他胆怯地说,“大爷,还是叫翻垛先生给你扎痼(治疗)吧。”
“少废话。”
“是,是。”
弓长子迟迟疑疑,又不敢违反,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掏出胡萝卜样的东西对准飞毛腿,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飞毛腿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玩意,迟迟地尿不出尿来。就这样站了许久,依然如故。他干脆闭上眼睛极力朝外排挤,萝卜茁壮起来,一滴尿液也未出来。
忽然,弓长子感到有一只柔软的手攥住自己的玩意,这倒叫他惊慌起来,心也着急,如果真的尿不出来,惹恼了大爷,非给揪下来不可。天哪,这可如何是好?惶恐之中,弓长子瞥飞毛腿一眼,只见他脸涨得通红,双眼紧闭,眼角浸出泪滴,牙咬住颤抖不停的下唇。
弓长子重新闭上眼,集中精力尿尿。这时,那只手开始蠕动,像条小虫子爬来爬去,一种异样的感觉滚动身,发麻发酥发软,内心深处萌动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山头扬鞭?”炮台里有人盘问,继尔听见粗鲁的回答:“妈的,我是二爷。”
飞毛腿立即放开手,猛然坐直身子,眼里透出悲哀,放下裤腿,向愣怔的弓子说:“系上裤子,去迎接二爷。”
二
几匹马进院,二柜跳下马背。
二柜的坐骑银鬃马拖着个蒙着眼睛的男人,衣服多处划破,血肉模糊,轻微而低弱地呻吟着。
“绑到桩子上。”二柜命令胡子,“多捆几道苘麻绳,这个灰狗子(兵)厉害。”
走进飞毛腿卧室,二柜朝椅子上一坐说:“呣,满院留干子(肉)香味儿,大哥踢坷垃一定捋顺。门达镇的底我摸来了,还给大哥带件礼物回来。”
“先别说了,快向佛主请安。”飞毛腿严肃地说,“你总忘记老大哥为我们立下的规矩。”
“活人拜死人。”二柜还想说什么,见飞毛腿目光咄咄逼人,急忙咽回去,不情愿地净手、漱口,念道,“南无阿弥托佛。”直着脖子鞠了躬,点上一炷香。
“拐坐吧。”飞毛腿说。
二柜朝椅子上一仰,掏出象牌香烟点着,吐出一片白云,说:“半道儿碰到三个灰狗子(兵),是他妈的扣子(密探),还有一个尖果(小美女),水水灵灵的,今晚大哥开开荤吧,嘿嘿。”
飞毛腿走到窗前撩起窗帘望向院心,篝火已点燃,琥珀色火光照亮整个院落,有人从马背上卸下一个布口袋,抬到拴马桩前打开,倒出一个蒙着眼睛的女人,很快被绑在拴马桩上,那儿已绑着个男人,头软软地耷拉着。
“本来三个,叫我给顺线(枪毙)一个。”二柜说,“天牌(男)灰狗子给老大哥血祭,没把儿的尖果给你。”
“大哥,宴席该开始啦。”水香来催促道。
篝火旁摆着数张八仙桌,鸡、鱼、鸭、兔,煎炒烹炸十分丰盛。飞毛腿面向西而坐,掏出护身佛,放在餐桌最显眼的地方,带头念佛。
众胡子也随念随拜佛。
“弟兄们,”飞毛腿斟满一碗酒,高举与目平行,语调沉痛地说,“你们喝吧!”然后将酒泼洒在地上,敬那些死去的弟兄,尔后重新斟满杯举起,向在场的人说:“弟兄们,班火三子!”
菜一道接一道端上来,众胡子大吃二喝,没人注意到飞毛腿的表情变化,本来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此时更加苍白,并带有几分惊慌和不安。素日喝酒用大碗从不知醉的飞毛腿,只几杯酒下肚,便觉得体内火烧火燎,嘴唇发干舌头发苦,清秀面颊现出酒醉的红润。他不时瞥眼绑在木桩子上的男人,眼里噙满泪水。斑斑血迹将那男人的脸涂抹得令人害怕,眉眼很难看清,但那高高颧骨,络腮胡子和富有魔力的厚厚嘴唇……珍藏心灵深处已经变得模糊的形象,忽然明晰起来,他,是他!几次,飞毛腿想离开餐桌,到那个男人身旁去,亲手洗净他脸上的血污,换件衣服,请到餐桌来共进晚宴。
不!不能那样做,自己是大当家的,对当兵的仁慈,弟兄们将怎样看自己?飞毛腿极力控制着冲动,思前想后,决定留下来继续喝酒。只是酒到口里,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那个男人血迹斑斑的脸总在酒杯里出现。他站起来,想离开餐桌到卧室里去,独自一个人清静一会儿。当看见众弟兄正提议干杯时,他又坐下来。不能扫了他们的酒兴。众兄弟出生入死,独居荒野为了什么
啊?今日酒肉穿肠,明日就可能子弹穿膛。右面餐桌前两个伤残的弟兄,绷带渗出血,像两只赤色的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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