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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园·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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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五姨太的往事
    灯笼已张好,工人们都已经散去。五姨太独自在花厅里待着,见了梁雨言,叫道:“雨言,过来吃月饼,有你最爱吃的桂花馅。”

    梁雨言走过去,心里却想着别的,被地上的小石子一绊,险些跌倒。

    五姨太责备道:“怎么弄的?走路也心不在焉。”

    梁雨言没答话,拿起一个月饼呆呆地吃。

    月饼做得很精致,外表是雕了花的。比如她吃的这块,就雕了桂花,花瓣栩栩如生。馅也清甜细腻,只是梁雨言机械般地一口口往下吞,竟吃不出来好吃了。

    五姨太见了,叹一声:“看来你是为孙宁的事发愁了。”

    梁雨言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五姨太一眼,又低下头去吃她的月饼。各府的太太们整日无事,总是谈论城里这家那家的新鲜事,消息传得格外快也不足为奇。

    五姨太自顾自地说着:“孙宁那孩子也真是可怜,说起来孙泰也太狠了点”,她叹一口气,头一次不像从前那样大大咧咧。

    “不过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年轻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心心念念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最终还不都是那样。现在还好些,搁在从前那会,结婚之前夫妻连面都见不着一面,几千年不也过来了?别看她现在难受,可总会好起来的。”

    是么?梁雨言不知道,也不相信。孙宁与叶晨曦有多么好,她是亲眼见了的。如果这样的伤痛都能遗忘,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五姨太见梁雨言不说话,坐下,拉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不肯听,我当年也是这样。对了,我和没和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梁雨言茫然地摇了摇头。

    五姨太于是坐在黄昏中娓娓地讲述她自己的故事——

    “我从前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喜欢的是一个邻居的孩子,可惜他还没成年就去当兵了,一走就没再回来过,连他家里都失去了消息。

    后来,我长大了,爹娘寻了几处人家,我都不肯嫁,不是绝食就是上吊,爹娘都拿我没有办法。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嫁人的了,可有一天,我在路上碰到了你爹,他不知怎么看中了我,打听了我是哪家的女儿,便下了聘礼要来娶我。

    你想,我连给人做大老婆尚且不肯,何况是做姨太太?我当时也是抵死不从的,后来禁不住我娘整日地哭,只好咬牙嫁过来了,我当时想,横竖这么混过一辈子就算完了,谁知道——”

    五姨太的声音渐渐轻柔起来,如同吹过水池的春风,“谁知道,相处的久了,我竟慢慢地爱上了你父亲,我想,要是他能不再娶,做五姨太也没什么不好。”

    她的笑一点一点寂灭下去,留了一点空洞的笑意:“可我嫁进梁府不足三年,他便又娶了你母亲。你当我从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不是的,我也曾学过些诗词,只为了博他一笑——没用的。直到我听见大太太那句‘男人喜新厌旧,难道因为你保养得好就不变心了不成?’方算醒悟过来。”

    顿了一顿,她又接着说:“你当大太太不美么?我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是很美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连你母亲都是比不了的。可到头来怎么样?那还是正房呢,尚且落到那样田地,我从此才灰了心,不再费力气争宠了。”

    说罢,她看着梁雨言:“你觉得我可怜罢?其实多数女人都是这么过的。我嫁过来的时候,又焉能料到有今日。女人的命就是这样,孙宁即使真的嫁了叶晨曦,谁有能保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准叶晨曦又是一个你父亲。”

    说罢,拍了拍梁雨言的手:“别乱想了,吃吧。”

    梁雨言吃了月饼,一个人上楼去,五姨娘的话她不信,可又无法反驳。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来越烦躁,干脆跳下床来,拉开床头柜一样一样地翻捡里面的东西消磨时间。

    柜子里最上头是一个蓝色的小盒子,绒面,在手里有绵软的触感。

    梁雨言才想起,这几日事情太多,她把纪衍泽送给自己的项链随手扔在这里竟忘了。

    她素来不戴这样贵重的东西,都是在学校养成的习惯。不愿太受人瞩目,因此拿了盒子到母亲屋里去。

    六姨太刚洗了头,湿漉漉的头发披下来,屏儿立在一边拿吹风吹着,见梁雨言进来,关了吹风的开关。

    六姨太皱了皱眉,说屏儿:“停了做什么?接着吹。”

    六姨太望着梁雨言问:“什么事?”声音被绞在再度响起来的电吹风轰鸣声中,听不出来了。

    梁雨言看出了她的口型,上前一步,把那个盒子放到了六姨太面前的妆台上。

    六姨太拿过盒子,打开,眼睛猛地睁大,一只手腾出来抢过屏儿手里的电吹风,把开关给关了,问:“你是哪儿弄来的?”

    梁雨言看着六姨太兴奋的发抖的手,突然觉得心里很疲惫,淡淡答道:“逛街时买的,我不是攒了不少零花钱么?从小

    到大的压岁钱,几乎花了。”

    六姨太很高兴,笑起来:“雨言你真是我的宝贝女儿,够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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