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真快,港府还没有接收新租借地,他已经在做那里的地产生意!可是,他把十五英亩的地皮送给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倚阑有些吞吞吐吐,“迟先生只是表示友谊,他很有钱,一块地皮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孩子,”林若翰的脸色阴沉起来,高高的眉弓下那双深陷的眼睛充满忧郁,“他无论多么富有,所有的财产都记在他自己的名下,决不会轻易地白送给别人一文钱,更何况是十多英亩的一块地皮!倚阑,你不应该接受这份礼物!”
“为什么?”倚阑看着父亲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心里紧张起来,“你不是对我说,应该在社会上有所交往吗?”
“正常的社交,我当然不反对,而且还鼓励你走出家门,你对外界了解得太少了,应该开扩视野;我也希望人们认识我的女儿,给他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可是,”林若翰咂了咂嘴,语重心长地说,“社交是有限度的,那就是,绝不能损害我们家族的荣誉和你本人的尊严!”
“我……”倚阑对父亲那严厉的目光感到恐惧,却又本能地要为自己辩解,“我损害了家族荣誉和自己的尊严了吗?没有,我没有向任何人伸手去要什么,迟先生完是主动赠送的!”
“你当然不会向别人伸手去要什么,这,我完相信。但问题是,迟孟桓向你伸手要什么?提出了什么条件?”
“没有,他对我没有任何要求……”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商人的任何投资都以获取利润为目的,他们向社会慈善机构捐款,是为了得到名誉和地位;向一些政府官员行贿,是为了打开权力和金钱之门;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是交易,没有单方面的友谊,没有只出不进的赠予,世界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迟孟桓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慷慨?你能给他带来名誉、地位、权力、金钱吗?不,从你这里都不可能得到,他为什么要把一块十多英亩的地皮白白送给你?是他的神经出了毛病,还是另有所图?”
林若翰那双阅历丰富的灰蓝色眼睛审视着倚阑。真遗憾,已经十七岁的女儿仍然是这么单纯,单纯到了对世事人情一无所知的地步,以致还需要老父亲苦口婆心地进行人生ABC的启蒙,这也太让他悲哀了!
“Dad,你把世界看得这么污浊吗?”倚阑垂下了她那长长的睫毛,以掩饰内心的慌乱,“迟先生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对你的景仰,能为你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师效劳,他感到荣幸!我想,一个人如果有这么一点虚荣心,也不算罪过吧?”
“你说什么,孩子?”林若翰感到吃惊,他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能为迟孟桓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这是为了我?荒唐!我又不是中世纪教会的那些败类,谁花钱都能从他们手里买到死后进入天堂的‘赎罪券’!我能给迟孟桓什么好处?是让他升官,还是让他发财?不,我不能,我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交易!事实也正是如此,他送来鲜花不是给我,打来‘德律风’也不是找我,今天又送上这一份重礼还专门挑选了我不在家的时候,这一切都说明,他的目标是你,我的孩子!”
“可是,”倚阑嗫嚅道,“他也并没有要求我为他做什么……”
“那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就像在鱼还没有咬住饵料之前,钓鱼的人是不会提竿收线的,他在等待最佳时机;而等到鱼上了钩,再想摆脱他就已经晚了!这个道理,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还要我这个做父亲的讲给你听吗?”
“Dad,你的意思是……”
“你已经十七岁了,孩子!十七岁,这是个什么年龄?人生的春天,鲜花含苞待放的季节!你生在一个英格兰高贵的家族,你长得很美,这些,都会使许多小伙子羡慕你,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情感,来试探你的意愿;在你来说,这正是你一生当中最富有、最骄傲的时期,你有充分的权利,慎重地作出自己的选择……”
倚阑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睫毛,心在怦怦地跳,血涌到脸上来,两腮像粉红色的玫瑰。她一向以为,父亲是一位古板的牧师和学者,他的内心世界除了至高无上的耶稣、不厌其烦无数遍宣讲的福音和书房里那些排列得密密麻麻、几乎无所不包的书籍,再也没有空隙容纳几间的花花世界,根本不可能理解一个花季少女的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