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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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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钟。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受到这种变  化的鼓舞,常常留下来与这家人一同吃饭。而在阿玛兰塔·乌苏娜回来的头几个月内,他是从不那样做的。加斯东对此感到高兴。在饭后经常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谈话  中,他说他的合伙人在欺骗他。他们已经通知他,飞机已经装在一条船上,这条船尚未到达。但是他的代理人坚持说,那架飞机是永远到不了的,因为加勒比海所有  商船的货单上都没有这架飞机。然而他的合伙人却坚持说那船是确有其事的;他们甚至暗指加斯东在信中对他们说了谎。通信联系造成了彼此的怀疑,所以加斯东决  定不再写信,打算抓紧时间去一趟布鲁塞尔,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然后带着那架飞机回来。可是,阿玛兰塔·乌苏娜一再重申,她决不离开马孔多,即使失去丈夫  也在所不惜,这就使加斯东的计划流产了。

    在头几天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赞同了普遍的观点,即加斯东是骑自行车的傻瓜,这种想法在他心  里引起一种模糊的同情。后来,当他在烟花馆里对男人的本性进行了更深入的观察之后,他认识到加斯东的逆来顺受是由于纵欲的结果。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后,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确信他的本性正好与他谦卑的举止相反,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甚至恶意地怀疑,加斯东所谓的等候飞机也是在作戏。于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又  想,加斯东并不象他所表现的那么傻,恰恰相反,他是一个无比沉着、既有才干而又坚忍的人,打算永远表示服从,决不说一个“不”字,用假装的无比顺从来使她  产生厌倦,陷入她自己织下的罗网,这时他便可一举战胜她,使她有朝一日会忍受不了眼前单调无聊的日子,乖乖地自己卷起行李返回欧洲。

    奥  雷连诺。布恩蒂亚最初的怜悯变成了强烈的厌恶。他认为加斯东的招儿是邪恶的,但又那么有效。他便冒了风险去警告阿玛兰塔。乌苏娜。可是她对他的怀疑只是一  笑置之,并没有注意到这里面爱情的分量,却半信半疑地以为是他的忌妒心在作怪。她在打开一个桃子罐头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他冲上来热心而贪婪地把血吮出  来,这使她的脊梁骨一阵发凉,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有想到,她对他有一种超过姐弟般的感情。

    “奥雷连诺!”她不安地笑道。“你太起劲了,会成为一个吸血鬼的。”

    于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不顾一切,力以赴了。他在她受了伤的手心上孩童似的轻轻吻了一下,接着便打开隐秘的心扉,倾诉无限的衷情,掏出潜藏在痛苦中的  可怕的蠢虫。他告诉她半夜里他会醒来,寂寞地独自流泪,对着她挂在浴室里晾干的衬衣暗自发愁。他同她谈起他曾急切地要尼格罗曼塔象猫一样地叫唤,在他耳边  呜咽:加斯东加斯东加斯东。他又谈起他如何费尽心机搜罗她的香水瓶,这样他便能够在为了挣点饭钱而上床的姑娘们脖颈上闻到香水气味。阿玛兰塔·乌苏娜被他  激情的迸发吓坏了,她不由得蜷起手指,象河蚌肉似的缩回去。她的手已毫不疼痛,也没有了怜悯的感受,变成了一串绿宝石和黄玉石一样没有知觉的骨头。

    “傻瓜!”她吐出了一句话。“我就要乘第一艘船到比利时去了。”

    一天下午,阿尔伐罗来到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的书店,大叫大喊地宣布他的最新发现:一个“动物妓院”。这个地方叫做“金童”,是一个巨大的室外沙龙,那儿  至少有二百多只麻形震耳欲聋地咯咯乱叫,报告时间。舞池周围的铁丝网里,大朵的亚马逊山茶花丛藏着各种颜色的苍鹭、肥猪似的鳄鱼、十二个响节的蛇,还有披  着金铠潜伏在一座人造小海洋里的海龟。这里还有一条雪白的大狗,性情温顺,却是个乱伦的家伙,为了吃食,它会作出种马般的举动。气氛非常纯净浓郁,那个场  所仿佛是刚刚出现的。花枝招展的混血姑娘绝望地守在鲜红的花丛中,陈旧的唱片播放着早就被尘世乐园里的人们忘却了的爱情老调。他们五人参观梦幻般的室外沙  龙的头一个夜晚,坐在门口柳条摇椅里的一位衣着华丽、沉默寡言的老太婆感到时光仿佛正在回转。从走近的五个人中,她看见一个瘦瘦的人,长着鞑靼人的颧骨,  患着黄疸病,从诞生之日起就永远标上了孤僻的印记。

    “天啊!天啊!”她惊叹道,“奥雷连诺!”

    她又一次看见了奥雷连  诺上校,正象战前很久她在灯光下见到的那样,也象他在名誉扫地、幻想破灭以后即将流放之前那样。在那个遥远的黎明,他来到她的卧室,发出平生第一个命令,  要求给他爱情。原来这是皮拉·苔列娜。多年以前,在她已经一百四十五岁时,她就已放弃了有害的计算年龄的习惯。她一直生活在平静和对往事的回忆中,一直是  在一种完清楚的、确信不疑的未来中生活,而不会受到扑克牌预卜的充满陷阱的前途不断滋扰。

    从那天晚上起,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就在他并  不认识的高祖母那里得到了同情和照顾。她一坐上柳条摇椅,就会想起过去,想起当年这一家的兴旺和没落,想起马孔多昔日的光辉,而这光辉现在已经泯灭了。这  时阿尔伐罗正在嘿嘿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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