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阳光,呼吸不到它那洋溢着古代文物气息的空气了。在折磨人的气喘引起失眠的夜晚,他反复衡 量自己遭受灾难的深度,在阴森森的房子里走来走去。从前,正是在这座房子里,乌苏娜曾用老年人的一套胡言乱语,勾起他对世界的恐惧。由于害怕在一片黑暗中 失去霍·阿卡蒂奥,她又让他养成独自坐在卧室一个角落里的习惯。
她说,一到天黑,死鬼就会出现。开始在这座房子里游荡,只有那个角落是 死鬼不敢看一眼的地方。“如果你干什么坏事,”乌苏娜吓唬他,“上帝的仆人立刻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于是他在那儿度过了童年时代的一个个夜晚,一动不动地 坐在一只小凳上,在圣像那不可捉摸的冰冷目光下,吓得汗流浃背。其实,这种附加的折磨完是不必要的,当时霍·阿卡蒂奥早已对他周围的一切感到恐惧,他下 意识地害怕生活中可能遇见的一切,令人恼火的妓女;生出长了猪尾巴婴儿的家庭妇女;
使一些人死亡、又使另一些人不断受到良心谴责的斗 鸡,叫人遭到二十年战祸的枪炮;以失望和精神错乱告终的鲁莽行动;此外还有上帝无限仁慈地创造出来、又让魔鬼搞坏了的一切。每天早晨,他一觉醒来总是疲惫 不堪,可是阿玛兰塔在浴池里给他洗完了澡,用小块绸子在他两腿之间亲切地扑上一点滑石粉以后,他夜间的惊恐就被阿玛兰塔温柔的手和窗上的亮光驱散了。在阳 光明媚的花园里,乌苏娜也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再讲些形形色色的鬼怪故事来吓唬他,而是用碳粉给他刷牙让他象罗马教皇那样容光焕发;她给他修剪和磨光 指甲让那些从世界各地汇集在罗马的朝圣者为他那双保持清洁的手感到震惊;她给他洒花露水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不亚于罗马教皇。他曾有幸目睹教皇在甘多夫 城堡宫廷的阳台上用七种语言向成群的朝圣者发表演说,但他注意的只是教皇那双仿佛在漂白剂里浸过的白净的手,还有他那一套夏装和一身淡雅的香水味儿。
霍·阿卡蒂奥回到父母家里差不多只过了一年,就变卖了银制的枝形烛台和一只装饰着徽记的便盆老实说,这便盆上只有徽记才是金的,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在房子 里集合起一些野男孩,并给他们充分的自由,在最热的晌午时刻,他让他们在花园里跳绳,在长廊上大声唱歌,在安乐椅和沙发上翻筋斗,他自己却在这一伙跟那一 伙之间转来转去,教他们各种礼节。这时,他已经脱掉牛仔裤和真丝衬衫,穿了一套从阿拉伯人小店里买来的普通西服,不过还继续保持着倦怠的神态和教皇的风 度。孩子们象从前梅梅的女伴们一样,很快就熟悉了整座房子。每到深夜,都能听到他们的饶舌声、唱歌声、打红雀声整座房子好象一所寄宿学校,住着一群放荡不 羁的孩子。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并没发现这一点,可是小客人们不久就闯到梅尔加德斯的房间前面。有一天早晨,两个野男孩猛地拉开房门,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只 见一个肮里肮脏、头发蓬乱的人坐在桌子旁边钻研羊皮纸手稿。男孩们不放贸然进去,但从此却对这个古怪的陌生人发生了兴趣。他们在门外唧唧咕咕,不时往锁孔 里窥视,把各种脏东西从气窗扔进房间,有一次还拿洋钉从外面把门窗钉死,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只好花上整整半天工夫给自己开辟一条出路。由于没有惩罚孩子们 玩的把戏,姑息了他们,他们的胆子更大了。有一次,趁奥雷连诺。
布恩蒂亚在厨房的时候,四个男孩钻进他的房间,企图毁掉羊皮纸手稿。不想他们刚一抓起发黄的稿卷,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把他们提了起来,把他们一个个悬在空中,直到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回来,从他们手里夺回了羊皮纸手稿。从那天起,他们再也没有打扰过他了。
这四个男孩已经进入少年时代,可是还穿着短裤,霍。阿卡蒂奥的外表就由他们装扮。早晨他们比别人来得早,给他刮胡子,用热毛巾给他摩擦身子,给他修剪和 磨光手指甲、脚趾甲,给他洒花露水。当他仰面朝天地漂在浴池里、思念阿玛兰塔的时候,他们偶尔也爬进浴池去,从头到脚给他洗澡,然后用毛巾给他擦干身子, 扑点滑石粉,给他穿上衣服。在这四个男孩当中,有一个男孩长着淡褐色头发,眼睛象兔子似的,仿佛用粉红色玻璃制成,平时还留下来过夜。这孩子对霍。阿卡蒂 奥依依不舍,在霍·阿卡蒂奥因气喘病失眠时,都不离开他,陪着他在一个个漆黑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有一天半夜,在乌苏娜的卧室里,他们忽然发现水泥地面的缝 隙里冒出一道奇异的金光,似乎有个地下太阳把卧室的地面变成了闪闪发亮的橱窗。为了弄清这是怎么回事,根本无需点灯,他们只是在乌苏娜床铺的角落里,在升 起的光最亮的地方,稍稍揭起几块裂缝的石板一看;石板下出现一个地窖,原来这就是奥雷连诺第二那么苦恼而又顽固地寻找的地窖。地窖里放着三只帆布袋,用一 条铜丝拴着,里面总共七千二百四十个金币,它们在一片漆黑中光采熠熠,犹如一块块烧红的炭。
宝藏的发现仿佛是黑夜中迸发的一片亮光。然 而,霍。阿卡蒂奥并没有去实现自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