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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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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  间间卧室里。

    最初,人们都认为鸟是死于瘟疫的。家庭主妇们忙拿出身的劲儿,清扫房间里的死鸟午休的时候鸟死得特别多:男人们则一车一  车地把死鸟扔下河去。在明朗的基督复活节那一天,百岁神父安东尼奥·伊萨贝尔忽然在讲台上宣告说,他昨天夜里曾亲眼看见一个流浪的犹太人把瘟疫传到了鸟身  上,他把流浪的犹太人描绘成一个公山羊和女异教徒的杂种,一个面目可憎的怪物,他的气息能使空气变得滚烫,他的出现能使年轻女人身怀怪胎。这些启示性的说  教,并没有多少人当真,因为整个市镇的人都已确信,这位教区牧师由于年老变成了疯子。可是星期二清晨,一个妇女拼命的喊声把左邻右舍都惊醒起来她发现了一  些分成两瓣的爪印,这些爪印既清晰又鲜明,不知是属于哪一种两足动物的,凡是看到它们的人,谁也不怀疑它们是神父描绘的那种可怕的怪物留下的。于是每一家  的院子里都设置了陷阱,没过多少日子,神秘的外来者就被逮住了,在乌苏娜死后两星期的一天半夜里,隔壁院子突然传来一阵吓人的恸哭声,犹如一头小公牛的哞  哞叫声,吵醒了佩特娜·柯特和奥雷连诺第二。他俩连忙跑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一群男人已把怪物从原先插在洞底、用于树叶遮住的尖桩上拖了下来,怪  物再也不会叫了。它象一头大公牛那样吊挂着,尽管它的身材并没超过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伤口流着粘乎乎的绿血,身都是爬满壁虱的粗毛和疥癣。跟神父看见  的那个怪物不同的是,它的身体有些部分象人;但与其说它象人,还不如说它更象孱弱的天使;它有一双干净纤细的手,一对眼睛又大又朦胧,两个肩胛上伤痕累  累、长着老茧的部分显然是樵夫用斧头砍断的一对翅膀的残余。为了使大家都能看到这个怪物,人们又把尸体倒挂在广场的一棵杏树上。等它开始腐烂时,就点起一  堆火把它烧掉了,因为无法肯定:这个败类如果是个动物,就该扔到河里,如果是个基督徒,理应享受棺葬。就这样,人们依然不清楚鸟儿是否真的死在它手里;不  过,正象神父所预言的,从此没有一个新娘不身怀怪胎,炎热也始终不见减退。

    年底,雷贝卡相继去世。三天前她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跟随她  多年的女仆阿金尼达不得不向当局提出破门的请求。门一打开,只见雷贝卡歪着由于生癣而秃了顶的脑袋,躺在自己那张孤零零的床上,象小虾似地蜷缩着身子,嘴  里还含着自己的一只大拇指。奥雷连诺第二独自承担了安葬事宜,他想把她的屋子整修一下,卖掉它。无奈这间屋子里渗透了毁灭的气息:油漆刚一涂上墙壁,就又  剥落下来,用厚厚的一层石灰水也无法阻挡;杂草冒出了地面;房柱在闷热的常春藤包围中一根一根地腐烂。

    这就是雨停后马孔多的生活。萎靡  迟钝的人哪里抵得住健忘症,这种健忘症使他们逐渐忘记了所有的往事。突然,在尼兰德投降周年纪念日那天,共和国总统的几个使者奉命来到了马孔多,无论如何  要把奥雷连诺上校多次拒绝的勋章授予英雄的后代。使者们为了找到一个了解这些后代踪迹的人,整整辗转了一个晚上。奥雷连诺第二差点鬼迷心窍地接受那个勋  章,以为它毕竟是纯金的。佩特娜。柯特却告诫他说,这将是一种不体面的行为,他才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尽管总统的代表们已经雇来乐队,在隆重的授勋仪式上的  发言也已准备好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些吉卜赛人最后一批继承梅尔加德斯学问的人,来到了马孔多。他们发现这个市镇荒芜不堪,它的居民跟外面的世界完隔  绝;于是吉卜赛人又拿着一块块吸铁石,把它们充作巴比伦学者的最新发明,走家串户,而且又开始用放大镜聚集阳光。有不少好奇的人张大嘴巴,盯着脸盆跳下木  架,锅子向吸铁石滚去;也有不少人准备付出五十个生丁,不胜惊讶地瞧着一个吉卜赛女人从嘴里取出假牙,接着又把它装回原处。在空荡荡的火车站旁,现在只有  旧式蒸汽机车停留片刻,拖着几节不载人、不载货的黄色车厢这就是昔日铁路上残留下来的一切,看不到一列客车载满旅客、挂着布劳恩先生的专用车厢,那种车厢  里放着主教安乐椅,装着玻璃顶;也看不到一列货车,载着一百二十节车厢的水果,通宵达旦、络绎不绝地驶近车站。有一天,法官们来到马孔多,调查安东尼奥·  伊萨贝尔神父关于离奇的瘟疫袭击鸟儿流浪的犹太人遇害的报告,正遇上可敬的神父在跟一群娃娃玩捉迷藏,他们便认定他的报告是老年人幻觉的结果,把他送进了  痴人收容所。几天以后,奥古斯托·安格尔神父,一个最新炼丹术的专家,来到这个市镇,他一本正经、大胆粗鲁,一天几次亲手敲打各式各样的钟,使教徒的心灵  一直处于振奋状态;他还从这一家走到那一家,唤醒一个个贪睡的人去听弥撒。然而没过一年,奥古斯托·安格尔神父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失败了:他也无力抵御滞留  在空气中的惰气,无力抵御滚烫的灰尘它到处弥漫,使得一切都显出衰老的样子。热得不堪忍受的午休时刻,摆到午餐桌上的肉丸子,总要使他昏昏欲睡。

    乌苏娜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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