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的绒被也 已经被骡子嚼坏。一对昔日的情人,两个因为失眠而感到痛苦的老人,每夭怀着一种纯洁的心情,直到深夜还精神抖擞,便把从前剧烈消耗体力的时间用来算票据账 和钱。有时,他们一直坐到拂晓鸡啼,把钱分成若干小堆,一个个硬币不时从这一小堆挪到那一小堆,为的是这一小堆够菲兰达花销;那一小堆够阿玛兰塔·乌苏娜 买一双皮鞋;另一小堆给圣索菲娅·德拉佩德,因为从混乱时期起她是从来没有更新过衣着的,还有一小堆够订购乌苏娜的棺材,以防她一旦去世,再一小堆够买咖 啡,一磅咖啡每隔三星期就要上涨一个生丁;另一小堆够买砂糖,砂糖的甜味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淡了,那一小堆够买雨停后还没晒干的劈柴;这一小堆够买绘制彩票 的纸张和彩色墨水;而额外的一小堆够还四月份的一次彩票钱,因为那一次所有的彩票几乎都已卖掉,不料母牛犊身上出现了炭疽症状,只是奇迹般地抢救出了它的 一张皮。奥雷连诺第二和佩特娜。柯特的接济带有一种明显的特点,总是把较大的一部分给菲兰达,他们这么做倒不是由于良心的谴责,也不是为了施舍,而是他们 认为菲兰达的幸福比自己的更为珍贵。事实上,他俩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们关心菲兰达,简直就象关心自己的女儿一样,因为他们一直想有一个女儿,结果却没想 成。有一次,为了给菲兰达买一条荷兰亚麻布台布,他们整整吃了三天老玉米粥。但不管他们怎么操劳,也不管他们赚了多少钱,使用了多少心计,每天夜里,得到 他们爱护的天使照样累得一下子就睡着了,也不等他们为了使钱够维持生活,把钱的分配和硬币的挪动工作结束。谁知钱永远攒不够,在为失眠感到苦恼的时候,他 们不禁自问,这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为什么牲畜繁殖得不象早先那么多,为什么握在手里的钱竟会贬值,为什么不久前还能无忧无虑地点燃一叠钞票跳孔比 阿巴舞(注:男人手执蜡烛的一种舞蹈。)的人,如今大声嚷嚷,说他们在光天化日下遭到了抢劫,虽然向他们索取的不过是可怜的二十个生丁,以便让他们参加一 次用六只鸡作奖品的抽彩。奥雷连诺第二虽然嘴上,心里却在想,祸根并不在周围世界,而是在佩特娜·柯特那不可捉摸的隐蔽的内心里。在发大水时,不知什 么东西挪动了一下位置,于是牲畜便染上了不孕症,钱也开始象水一样流掉。奥雷连诺第二不禁时这个秘密产生了兴趣,以深邃的目光窥视了一下佩特娜·柯特的内 心,可是就在他寻找收获的时候,突然遇上了爱情。他试图从自私的目的出发激起佩特娜·柯特的热情,最后却是自己爱上了她。随着他那股柔情的增长,佩特娜· 柯特也越来越强烈地爱着奥雷连诺第二。
这一年的深秋,她又孩子般天真地恢复了对“哪儿有贫穷,哪儿就有爱情”这句谚语的信念。现在,回 忆起往年穷奢极侈的酒宴和放荡不羁的生活,他们不免感到羞愧和懊悔,抱怨两人为最终获得这座无儿无女的孤独天堂所花的代价太大,在那么多年没有生儿育女的 同居之后,他俩在热恋中奇迹般地欣然发现,餐桌边的相爱比床上的相爱毫不逊色。他们感到了这样一种幸福:虽然精力衰竭,上了年纪,却依然能象家兔那样嬉 戏,象家犬那样逗闹。
从一次次抽彩中赚得的钱并没增加多少。最初,每星期有三天,奥雷连诺第二把自己关在经营牲畜的老办事处里,绘制一 张又一张彩票,按照抽彩要发的奖,维妙维肖地绘出一头火红色的母牛、三头草绿色的乳猪或者一群天蓝色的母鸡,还悉心地用印刷体字母标上公司名称:“天意彩 票公司”,那是佩特娜·柯特为公司起的名称。后来,他一星期不得不绘制二千多张彩票,不久他感到实在太累,便去定做了一些刻有公司名称、牲畜画像和号码的 橡皮图章。从此,他的工作只是把图章在浸透了各种彩色墨水的印垫上蘸湿,再盖在一张张彩票纸上。在自己一生的最后几年里,奥雷连诺第二忽然想用谜语代替彩 票上的号码,并在猜中谜语的那些人之间平分奖品。可是这种做法太复杂,再说,它又容易引起各种可能有的怀疑,在第二次试行之后,他就只好放弃了。
每天从清晨到深夜,奥雷连诺第二都在为巩固彩票公司的威望忙碌,他差不多没剩下什么时间去看望孩子们。菲兰达干脆把阿玛兰塔。乌苏娜送进一所一年只收六 名女生的私立学校,却不同意小奥雷连诺去上市立学校。她允许他在房子里自由地游逛,这种让步已经太大了,何况当时学校只收合法出生的孩子,父母要正式举行 过宗教婚礼,出生证明必须和橡皮奶头一起,系在人们把婴儿带回家的那种摇篮上,而小奥雷连诺偏偏列入了弃婴名单。这样,他就不得不继续过着闭塞的生活,纯 然接受圣索菲娅。德拉佩德和乌苏娜在神志清醒时的亲切监督。在聆听了两个老太婆的各种介绍之后,他了解的只是以房屋围墙为限的一个狭窄天地。他渐渐长成一 个彬彬有礼、自尊自爱的孩子,生就一种孜孜不倦的求知欲,有时使成年人都不知所措,跟少年时代的奥雷连诺上校不同的是,他还没有明察秋毫的敏锐目光,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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