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留上船上的那个国民党老兵痞*子,闽浙边区反*共救国军的中校队长,淮海战役的老熟人,释放后跑到了宁波,又渡海到舟山,之后撤到台湾,最后又在这个无名的河滩上重回俘虏营。
赵无极没有想到,所谓的两难问题既是如此轻易的得到解决。没有百发百中的狙击手、刘区长的二十响更没有打中三十米外混在一块的两个人影中指定的一个的功能。在巨大的压力下,留在船上的中校队长并没有想到过要劫持人质,就地趴下不过是保命之举,更没有试图疯狂的打死船工以求自绝于人民,甚至在卧倒时还福至心灵的猛拉了一把老船工,让他趴下。这也成了这老兵痞*子自称是“投诚”而不是“投降”的重要理由。
很简单,武装特务空投到人地两生的敌界,精神上的压力本身就已经很大。在受到猛烈的火力突袭后,又有几百号人、哪怕是空手的几百号人向你怒吼奔来的时候,唾沫甚至都要溅到你脸上的时候,即使河滩上仍有没受伤的特务,那么他的气势早已被彻底打跨,哪怕手指就勾上板机上,也根本提不起开枪的勇气,甚至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没有,只能抱起头缩成一团免得被当场打死。
中校队长虽然有跳河而走的选择,但在他的心中,根本没有跳进寒冬的河中为党国尽忠的打算。笑话,冬天跳河,不是自尽难道还是求生?
赵无极在心中痛骂了一番那些电影电视。他开始明白,除了文化知识和某些先知先觉上的优势,对于具体的战争、战斗甚至是对这个年代的理解,他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所有的人都很兴奋,包括溪口村的群众,热闹的样子就象是村里来了舞狮队或是花鼓戏似的。许多人围着缴获着一个电台,发出诸如“几百里外也能听到声音啊!”“哇!”之类的惊叹。
刘云东对赵无极的表现很是欣赏,用力拍了拍赵无极的肩头说:“小赵,回去要给你请功!”
赵无极看着兴高彩烈的在打扫河滩战场的群众与战士,勉强笑了笑,空手冲在第一线,俘虏一个特务,本来应该是兴奋的不能自己。只是赵无极在经历了初期的爆发后,却有些沉默,如果有哲学家在此的话,也许会有更恰当的定义——赵无极同志开始了关于人生观的思考,他步入成熟期了。
而刘云东很理解这种新战士参加第一次战斗后的反应,他归结为兴奋之后的后怕,战场上的傻大胆不是没有,但更多的人是正常的,能勇敢也会害怕,但也能获得宝贵的战斗经验。鼓励了赵无极几句话后,刘云东便去安排其它事项了。战斗结束,还有许多善后要处理,如让村农会主任登记今天参加支军的群众姓名、人数,派通讯员向林发书记汇报战斗简况,还有大家关心的庆祝大会与会餐等等。
刘云东有些猜到了赵无极的想法,但仅仅也是摸到了点边。赵无极的沉默是有一些因为肾上腺素超标排放后的后遗症,但更多的却是对生命的感叹。
这个时代的人,生命如同21世纪的股市一般的波动不安。山区贫瘠的土地,少得可怜的耕地面积,疾病、饥饿、洪水、战乱、土匪……长期处于营养不良、面黄肌瘦中的人们,仍处于马斯洛所讲的需求五阶段的第一阶段,所谓的“辣椒当油炒、火笼当棉袄”并不是一句笑话。对于后一句话,赵无极已经用手脚上从未见过的冻疮体验过,这个冬天,有生以来,他从没有如此的渴望着有一件厚实的棉衣与棉裤。不少贫苦群众的心态,甚至用“朝吃白饭,晚死可矣”评介亦不为过。
即使今晚出现了伤亡,想信见惯了牺牲的刘云东和看多了死亡的老百姓们,并不会因此而有过多的伤感。死亡的和看到死亡的人们,都保持着相适应的思想准备。
人命不值钱啊。
想起艄公婆娘小心的给男人脱下早已显旧的布鞋,换上一双草鞋的镜头。陷入了小资产阶级情绪中的赵无极这么想到。
第八章 志愿军
农历正月十二的早上,尽管老天爷还是紧皱着眉头,没有一点好脸色。但渡口村对岸的河滩上,来客路驿不绝,从渡口到溪口沿途的几个村子都来了人,站满了河滩。渡船一番番往来,每次都载上的满满的一船。
区公所里,中校队长李有财正在忙不迭的吃着早饭。自称投诚的他熟知解放军的政策,被俘当晚在溪口便已经将情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争取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