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来,有什么祸事我们一家人承担,绝对不连累任何人,求您放过我的孩子。求求大家了。”他的眼泪落在积着厚厚尘土的黄土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尽管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泥污的泪人,人们同情他,却不敢帮助他。
作为他一生中的唯一例外,比各鲁给拉蒙的父亲解释了几句,“拉布哈,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是龙族的印记,是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过的诅咒。如果拉蒙活在我们中间,不超过三天,村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命。包括你的家人。这个诅咒是在这个村子里种下的,不管你们逃到哪里,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幸免于难。拉蒙作鸟人献祭,九死一生,但是他去冒险,能够救活村人,包括你们家。”
父亲还在语无伦次的哀求,拉蒙突然站起来,抱住了老父亲。
“爸爸,你别再哭了。我愿意去作鸟人,这样子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就都不会有危险了。我愿意去,我马上就去,请你别再哭了!”说到这里,他自己痛哭了起来。
“好样儿的,孩子!”比各鲁把拉蒙从父亲怀里扯开,把他抱起来。那父子都还在痛哭,所有的村民都泪眼朦胧。比各鲁还在说,“作为鸟人献祭,其实还是有人能够活下来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拉蒙的爸爸疯狂的诅咒着,他完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周围有三四个农夫抱住他,拦着他,他那样子,扑过来把比各鲁吃掉都完正常。拉布哈还在狂喊:“你这个龟孙子告诉我,谁做了鸟人活下来了,什么时候,你个混蛋!孬种,骗子!偷走我孩子的贼!啊——————”
拉蒙大喊着“爸爸————”比各鲁冷酷的用一张手绢捂了一下他的鼻子。炫目的阳光下,拉蒙逐渐失去了知觉。
比各鲁回头看着拉布哈,用并不刻意想让人发觉的语调说:“作鸟人活下来的,四十三年前有一个,就是——我!”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周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人们听到了,或者是听别人转告了这句话。白发的村长微微点头,想起了四十三年前的那个秋天。突然有一只大鸟降落在他家的院子里,大鸟背上有一个瘦仃仃的少年。大鸟腾空而去的时候,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施施然走到他的面前,“嗨,我叫比各鲁,你们的村子里,好象缺少一个男巫。”他的眼神很怪异,好象已经看破了生死。
阳光很眩目,拉蒙虽然醒了过来,却几乎睁不开眼睛。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坐在自己身边,比各鲁。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比各鲁冷冷的说,“待会儿你会被这架投石机抛下悬崖,你的手脚都捆上了石头。会很快的下落。如果你摔死了,山神的鸟儿们会吃掉你……残留下的东西。我建议你不要尖叫,保持冷静!也许……总之我们要开始了。”
他不等拉蒙回答,就走开了。
拉蒙一个人,躺在投石机的杠杆一端,几秒钟以后,就会被抛下山崖,头顶上到处是凶猛的禽鸟,盘旋着,等待着,如果拉蒙死了,它们就吃午饭。
拉蒙突然觉得,一直昏迷着也挺好,他不明白那个坏蛋比各鲁为什么还要叫醒他,让他清醒着等死。
那几秒钟,过得极其漫长。“不要尖叫,保持冷静”,这就是比各鲁的建议,在你即将被摔死然后被猛禽吃掉的时候,保持冷静!
拉蒙觉得自己瞬间就长大了好几岁,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孩子了,他觉得如果再躺上一分钟,他就会变得白发苍苍。
他盼着这一切早点结束。
咯吱咯吱的声音,麻绳在响,那是几个壮健的村民,在拧紧投石机。声音消失了。
“去吧!”比各鲁的冷酷音调。
“嘭”有人扳动了什么。
“呼!”风声劲急,背后的巨型木勺一下子把拉蒙拍了出去,疼痛难忍,拉蒙有一刻觉得自己身的骨头都被拍断了似的。他就那样“嗖”的一声被抡了出去,飞向炫目的阳光。
然后——
他已经被抛到了最高点。那短暂的停留最可怕。
散碎的稻草被风吹得四处飘飞,好象被未知的力量吸引似的,飞速的被甩在了后面。同样的风,狂暴的梳理着拉蒙的头发,像是一个疯子要肆意打扮一巨尸体。山崖上巨大的投石机就在不远处,张蒙第一次看到这东西的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