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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的末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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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大结局(下)
    “当村长、给你二舅娶媳妇、给你妈带孩子。”老马脱口而出。

    “你这一生最艰难的时候?”

    “十来岁到处要饭吃。”

    “你觉得人最神圣的时刻是什么?”

    “你钟爷爷为了梅梅她爸上大学,在村里给人犁地,犁一亩地干半天才收十块钱。人最神圣的时候该是最忘我的时候,把国家、梦想、家庭、事业看得比自己重要的时候。”

    “奉献?”

    “对头!”

    “那你有没有干过特后悔的事儿——三个?”

    “哎……第一个是对你大舅不宽容,第二个是对你妈早年确实轻视,第三个……第三个……第三个说来话长咯。爷原先给你讲过一个故事,说爷爷要饭时半个月要了半麻袋的干粮结果被人偷了,其实……其实是爷偷了人家的半麻袋干粮……”老马说到这里深深凝视外孙不停地点头,良久抿着嘴再没说话。

    仔仔回忆了起来,脖子往后一抻,惊讶于这么一件五十年前的事情爷爷竟藏了一辈子悔了一辈子。

    十来分钟后爷俩干了一杯,仔仔又问:“爷爷你这么大还有愿望吗?”

    “有哇!甭管多大,只要没死,总有念想。”

    “什么?”

    “爷想看着你结婚呀,还有漾漾,爷可见不得漾漾长大了受你晓棠姨那罪过!”

    “不会的!”

    “将来漾漾要找不到好的,你那些个同学里肯定有条件不错的,给她物色个可靠的。”

    氛围蓦地有点酸。爷俩连喝几杯酒,老马缓过劲后开口问:“爷爷也采访一下你。”

    “你说。”

    “舒语跟你不是挺好的吗?那几年爷看你俩挺恩爱的呀!”

    “恩爱哈哈……她出国了,读研,没跟我商量!”

    “你上大学玩得根本不着家,一星期你能给舒语打几个电话?这些年你领回家的女同学还少吗?你大三大四跟研究生的女同学不是太闹腾就是太务实太聪明,爷最喜欢的还是舒语,倘能再见见她就好了。”

    已过二十三的何一鸣从青春时敬重爷爷、大学时小觑爷爷到如今硕士时又重新认识爷爷。包容,是在历经极端情境之后开始认同任何的非常态皆有其根深蒂固的因缘;包容,是能力、智慧、勇气和合而成的一种生命能量;包容,是在漫长的困顿与重生之后对自己及他人的深厚信任。

    这一年老马身体越来越僵硬迟缓,明显跟不上小丫头的步伐了。他修水管时蹲下去起不来,换灯泡时两眼总发黑,对周末生活开始力不从心却倔得一声不吭。预感不好又伪装很好,只不愿给英英添麻烦罢了。之所以预感不好,是因他这一年每天在做噩梦——每一天。他害怕睡觉,害怕从噩梦中浑身一颤瞪眼醒来的一瞬。桂英也发觉老头话越来越少走路越来越慢,为了解闷她给父亲买了一只黏人的狸花猫。

    二零二六年一开春,老马摔了一跤。他跟漾漾和贝贝放学回来在路边溜达,绝育后的贝贝碰着一只母狗竟也发情,老马拉不动反被贝贝抻了一下,一米八的老爷子没站稳直搓搓栽倒在台阶下的马路上。十一岁的何一漾一边慌得在马路上招手示意小车变道行驶一边给家人打电话,幸好同行的家长唤来学校保安,保安跑来将老人扶到人行道上躺平。没多久致远赶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人没事,是外伤。原先受伤的右脚这次又断了两处,老马手术后住了半月医院,心疼钱的他骂骂咧咧地要回家,桂英架不住老汉的死脾气气得把他接了回来。不给英英花钱,这是老马最后的坚持了。桂英先后请了两个保姆均被老马训走,还好仔仔从学校搬了回来,还好晓棠和雪梅常打着聚会吃饭的名义来家照顾他。暑假到了,漾漾没饭吃,老马终于同意了第三个保姆住在家里。

    九月份拆了绷带,老头依然走不了路,在家上个厕所也是鹅行鸭步,更别提干家务接孩子了。失落的外公渐渐与小孩分割,漾漾不知不觉,老马悲催落寞。这一年老外公瘦得厉害,裤子渐渐撑不起来,好饭菜也吃不太多,倒是抽烟喝酒没落下。烟叶、茶叶、白酒概是他和故乡唯一的联络了。桂英先后买了两副残疾人四脚助行器,老马碍于“残疾人”三字死活不用,直到发现他用助行器可以走到小区门外接漾漾时才开始使用。

    这一年钟雪梅研究生毕业,九月份她通过了国考,十一月进了深圳市盐田区基层法院作助理审判员。周末雪梅常来姨姨家吃饭,她问的关于爷爷的老话题只有马爷爷能回答,而年迈的马爷爷每次见她总催她找对象。追她的人不少,入眼的却没。

    研二的何一鸣只要没课会坐车回家,帮爷爷接妹妹、喂小狗小猫或者扶爷爷去顶楼吹吹风喝喝酒看日落。爷爷的右耳早年聋了,如今左耳也不济事了,说话听戏老大声才听得见。年底妈妈要带爷爷去医院做体检,爷爷死活不去——说狠话、摔东西、骂人、绝食……父女俩的持久战打得跟仇人似的,仔仔见一头哭一头闹的至亲俩,第一次涌出某种无力感。

    冬月末桂英暗觉不妙,买了车票叫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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