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也得不到一个‘贤’字为谥了。德行既不能与孝贤皇后比肩,家世亦难望其项背,本宫只有将这后位坐的长久些,恪尽皇后之责,才能稍稍弥补了。”
和敬乍然变色,但闻的周遭贺喜声连绵不绝,她亦不敢多生了是非:“只可惜……我皇额娘早逝,幼弟也无福留在人世,才落魄如此,由得你这般落魄户忝居后位。”她重重地咬着唇,衔了冷毒的目光,忽而冷笑声声,“享得住这泼天的富贵,也要受得住来日弥天的大祸。我且看看,看你得意多久?”
如懿望着她年轻的面庞,仔细看着,真实肖似当年的孝贤皇后。她不觉叹了口气,和缓了语调道:“公主,当年孝贤皇后执意将你嫁去蒙古,为的是保有尊荣之余亦可以避开宫中祸端。既然如此,你何不平心静气,好好儿守住自己这一段姻缘。要知道,如今你是蒙古王妃,你的一言一行,系着蒙古安宁与富察氏的荣耀,切记,切记!”
如懿才说罢,便有执礼女官催促她往皇帝身边去,只余下和敬呆立当地,怔怔不言。
日光是一条一条极细淡的金色,如懿仿佛走了很远,终于走到了皇帝身边。皇帝望着她,含着笑意,向她伸出手来,引她至自己身边。
如懿立在皇帝身侧,只觉得自己俯视在万人之上,看着欢呼如山,敬贺之声排山倒海。她有渺茫的错觉,仿佛在浩瀚云端漂浮,相伴终身的人虽在身边,却如一朵若即若离的云,那样不真实。
可是,终也是他,带自己来到这里,不必簇拥在万人中央,举目仰望。如懿的眼角闪过一滴泪,皇帝及时地发现了,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朕在这里。”
如懿温柔颔首,微微抬起脸,感受着日光拂面的轻柔,浅浅地微笑出来。
第九章鸳盟
种种繁文缛节,如懿在兴奋庄正之余,亦觉得疲累不堪。然而那疲累亦是粉了彩绘了金的,像脸上的笑,再酸也不会凋零
真正的大婚之夜,便是在这一晚。
虽然已是嫁过一次的了,然而皇帝还是郑重其事,洞房便设在了养心殿的寝殿之中。自大婚前一月,皇帝已不在养心殿中召幸嫔妃,仿佛只为静待着大婚之夜。
如懿缓步踏上养心殿熟悉的台阶时,有一瞬的错觉,好像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如何不是呢?从前侍寝,她亦不过是芸芸众妃之一,被裹在锦缎中,只露出一把青丝婉转,被抬入寝殿,从皇帝的脚边匍匐入内。
比起那时,或许此刻的自己真的是有尊严了太多。如懿静静地想,或许,她所争取的只是这一点生存的尊严吧。当然,这或许是太过奢侈的事。
她缓步走完重重台阶,那样静,连裙角拂过玉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仰起脸时,先看到的居然是凌云彻的面孔,他笑意欣慰,屈膝行礼:“皇后娘娘万安。”
这两日一声声入耳皆是皇后娘娘,听得连自己都恍惚了,此刻从她口中唤出,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意味。如懿含笑:“凌侍卫。”
凌云彻起身相迎:“微臣在此恭迎娘娘千岁。恭喜娘娘如愿以偿。”他微微侧身,“这一路并不好走,幸好,娘娘,走到了。”
如懿盈然一笑:“多谢你,等本宫走到走到这里。”
他拱手,神态萧肃:“微臣会一直陪着娘娘走到娘娘想去的地方。”
如懿颔首,亦不多言,彼此懂得,何须再多言呢,就如她伤心之时,凌云彻只默默身后相随,便是最好的陪伴与宽慰。
如懿行至殿外,见李玉躬身相迎:“皇后娘娘,里头布置妥当,请娘娘举步入内。”
如懿推门而入,素日见惯的寝殿点缀满了让人炫目的红色和金色,连垂落的云锦鲛绡帐也绞了赤金钩帘,缀着樱红流苏。阁中仿佛成了炫彩的海洋,人也成了一点,融入其中,分不清颜色。如懿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换下白日皇后吉服,按着皇帝送来的衣衫,穿上了八团龙凤双喜的正红色锦绣长袍。那锦袍用的是极轻薄柔软的联珠对纹锦,触肌微凉,袖口与盘领皆以金线穿雪色小珠密密绣出碧霞云纹西番莲和金云鸾纹小轮花。裙底以捻银丝和水钻做云水潇湘文,显出蔚蓝迷离的变幻之色。两肩、前后胸和前后下摆绣金龙凤合纹八团,以攒枝千叶海棠牡丹簇拥,点缀在每羽花瓣上的事细小而饱满的蔷薇晶与海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