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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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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潮润了。

    夏雨轩总觉得自己是在受捉弄,是像狗熊一样地被人家玩耍着。这种感觉,在他结婚大典、洞房花烛时有过一次;在他金榜题名、荣归故里的时候有过一次;现在他新官上任、拜阙公座的时候又来了一次。这三次比较起来,第一次感到新鲜,还有几分尴尬;第二次感到兴奋,又有几分自豪;这一次,他烦透了,简直是不堪忍受了。

    在他到来之前,三班六房已经为他忙得不亦乐乎了。吏房为他商议准备接印仪注;工房为他修理裱糊堂房,打扫花厅;礼房会同学署为他调集学生排练欢迎他的仪式;兵房会同典史安排治安护卫事宜;户房、仓房、粮房、刑房,则抓紧整理案卷,编造账册,准备请他检查验收。

    现在,州府大堂上,全衙门的官员、书吏、差役、执事,都已经按照品级班次站好了各自的位置。大堂门前,鼓乐喧天,几支吹鼓手同时吹打着庄严喜庆的皇家乐曲。衙门外的大街上,挤满了前来图新鲜看热闹的人。他乘坐的蓝呢大轿从东向西缓缓而来,礼房的执事告诉他,这象征着“紫气东来”。轿夫们个个穿戴一新,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好像前来上任的不是坐在轿子里的人,而是这些抬着轿子的年轻后生。

    神气的还有前面的旗、罗、伞、扇,护卫亲兵骑着的高头大马,以及喝道喊路的衙役。更让夏雨轩惊异的是,他还没有上任,六块高举的衔牌已经为他歌功颂德了。什么“壬午举人”、“己丑进士”、“翰林编修”、“五品顶戴”、“赏戴花翎”、“通州正堂”云云。轿子后面,还有当跟马的,捧护书的,押班次的,以及吹吹打打的乐班。

    到了八字墙前,轿夫们还不忙着把他抬进去,而是围着门墙绕起了圈子,所谓是“兜青龙”。进了府衙大门,便是一系列的跪拜仪式。

    在大门通向二门的中央甬道上,有一个亭子,名曰戒石亭,又称圣谕牌坊。正面刻着“圣谕”两个大字,背面则刻着圣谕的具体内容: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十六个大字,是皇帝告诫地方官员不可贪污腐败、虐政害民的“座右铭”,因此称之为“戒石”。州官大老爷坐在大堂上,仪门一开,这十六个字便赫然入目,令你心惊胆战。不过,据说许多州官大老爷在坐堂办案时,都要关闭仪门,也就将这十六个字遮之目外了。

    戒石亭过后便是仪门,夏雨轩下了轿子,穿上公服,被人搀扶着,向仪门跪拜。拜完仪门又拜衙神。按照中国“百工技艺,各祀一神”的规矩,州县衙门里祭祀的是苍王和萧王,即“苍王信徒,萧王子孙”是也。苍王即是造字的仓颉,而萧王则是西汉时刘邦的首任相国萧何。

    拜完衙神,夏雨轩被簇拥着进了大堂,换上朝服,朝北面跪了下来,这叫“拜阙”,又叫“叩谢圣恩”。拜阙完毕拜大印,大印拜完了,又脱去朝服,换上公服,被礼房的执事领着,前后左右走了一遍,将宅神呀灶神等等各路神仙都一一拜到,免得日后他们跟自己过不去。

    都拜完了,便轮到别人拜他了。他在大堂朝南而立,所谓行“公座”礼。行礼前先发梆,头梆传点七下,意为“为君难为臣不易”;二梆传点五下,意为“仁义礼智信”;三梆传点三下,便是堂匾上的“清慎勤”三个字。三梆过后,新官升堂,按照“奉圣命”三个字,敲三下堂鼓。堂鼓敲过,便请他入座,早已等候在大堂两旁的属员、书吏、差役一起向他参贺。参贺完毕,按照“叩谢皇恩”四个字,敲四下退堂鼓……

    这一天仪式下来,夏雨轩被折腾得通身是汗,精疲力竭。本来这些仪式过后,还要拜庙拈香,什么孔庙、关帝庙、文昌帝君庙、城隍庙都要一一拜到;拜庙之后还要清仓盘库,凡属银库、料库、粮仓都要一一查验;然后还有阅城巡乡、清厘监狱、对簿点卯、传考生员、悬牌放告、回拜缙绅等等。

    夏雨轩早就不耐烦了,他等不及了,他需要马上办公查案。退堂之后,他马上找来典史和狼、狗、狐三班,立即布置新任仓场总督铁麟交给他的任务,巡查被甘戎丢失的兰儿,并限期侦破此案……

    仓场总督衙门的后宅里闹得昏天黑地,兰儿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北京,兰儿的父亲惠征当天晚上就带着家人赶来了。

    铁麟急忙吩咐孙嬷嬷给惠征一家准备吃饭和住宿的地方,又向惠征夫妇禀告了兰儿丢失的情况和求夏雨轩帮助寻找的情况。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什么呢?到了这个地步,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的。更何况兰儿毕竟是甘戎丢失的,他得负责任,天大的责任他都得承担下来。

    惠征倒还沉得住气,惠征的夫人可丢了魂似的大哭大嚎起来。哭得人胆战心惊,心烦意乱。兰儿还有一个妹妹,不到一周岁,听着母亲的哭叫,也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孙嬷嬷一边劝着兰儿的母亲,一边从她的怀里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哄劝着。

    惠征火了,冲着老婆叫喊起来:“你嚎什么嚎,咱是来找孩子的,不是让你来号丧的。你哭你号,能把兰儿号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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