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荷埃医生让亚瑟星期天带着玛格丽特和博伊德小姐去他那儿。他住在圣路易岛的公寓里,于是这对恋人打算顺便先去一趟卢浮宫。他们邀请祖西一起去,不过祖西喜欢一个人逛美术馆,独自沉思。
周日的画馆总是挤得够呛,为了避开人群,他们去了古代雕塑陈列室。那里的游客相对画馆要少很多,长长的走廊充满着陈列艺术品之地特有的宁静。玛格丽特的内心涌动着一份真实的感动,尽管她无法像那个喜欢剖析她的心情的祖西那样分析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但这份感动不可名状般让她感到愉快。她的心离开了那肮脏的地面,她感到一种自由,快乐得无法言喻。从前的亚瑟从来都不会关心艺术,直到玛格丽特的热情感染了他,他这才明白,生活还有一个他从未意识到的另一面。对于亚瑟这样务实的本性来说,美并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然而他热烈地爱着玛格丽特,因此也努力欣赏着那些唤起她如此强烈喜悦的作品。他走在她旁边,温顺地,当然也充满尊重地倾听着她内心情感的迸发。他非常钦佩希腊解剖学的准确性。有一座运动员的雕塑,那肌肉的线条就像是外科教科书上的例图一样精准,让亚瑟不由得驻足观赏。当玛格丽特谈论着希腊人那神一样的镇静以及处世时的漫不经心时,亚瑟觉得这些事情非常有趣,然而若是换作一个男人说同样的话,他一定觉得不耐烦。
这时他们看到了一件迷人的作品,名字叫做加贝伊的戴安娜<span class="" data-note="原文为法语,La Diane de Gabies,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对应罗马神话中的戴安娜。这座雕塑是希腊化时代的三大希腊雕塑家之一,普拉克西特列斯的作品。"></span>。亚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坚持要到这座雕塑面前细细端详。玛格丽特笑着抗议,但心中却并非不高兴,因为她知道,亚瑟之所以对这座雕塑如此执著,并非是因为这尊雕塑本身的美。只是他在其中找到了她的影子而已。
它站立在这宽敞的美术馆中,与它共处一室的还有带着嘲弄神情的农牧神——他身上那种非人的存在传递的是一种大地的神圣感——和盲人荷马。这尊女神的雕塑丝毫没有那爱上恩底弥翁的女猎人身上的傲慢,身上也并未流露出主宰宇宙的女神的冷酷威严,更像是一位少女,泰然自若地束紧自己的长袍。她的身上不见任何神圣之处,有的只是不可思议的纯真。那向她献祭的古希腊人一定会误以为自己所跪拜的,只是一位年轻、贞洁又美好的尘世少女,而非一位女神。在亚瑟眼中,玛格丽特拥有这座雕塑全部的美,甚至连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沉着,以及身上那无法言说的纯净气味也是一模一样。玛格丽特的五官和那精雕细琢的希腊女子一样清晰而完美;她的耳朵就像工艺品一样小巧;她的肤色是那么柔和,不禁让人朦朦胧胧地想起所有柔美之物——那夕阳的光辉,夜晚的黑暗,玫瑰的花蕊以及流水的深邃。那女神将手搭在了右肩上,而玛格丽特的手也同样纤小、精致、白皙。
“别傻了。”玛格丽特对沉默地看着雕塑的亚瑟说。
他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了玛格丽特身上。她看到他的双眼蒙着一层泪水。
“你怎么了?”
“我真希望你不是那么美。”他扭捏地说道,就好像几乎无法将这蠢话说出口一样,“我很害怕我们的幸福生活会遇到阻挠,我真是不敢期待自己竟能修来如此福气!”
她能想象得到,对于这个务实的男人来说,说出这些话是多么不易。他对她的爱让他变得不像自己,虽然无法抗拒,但他却不喜欢爱情对自己产生的这种影响。她找不到合适的话说,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很都顺利,”他说着,就像是自言自语,“每当我想要什么时,都能够想方设法得到,我看不出现在会有什么不顺意。”
他安慰着自己那颗不安的心和那隐隐感到周围环境险恶的直觉,然后突然他振作了下精神,挺直了腰板。
“这样胡思乱想真是傻透了!”他喃喃地说道。
玛格丽特笑了起来,然后他们一同走出了美术馆,走向了码头。他们得过了桥,顺河而行才能到达波荷埃医生的家。
此时,祖西正沿着圣米歇尔大道向那个全巴黎最让她着迷的地方漫步而去。她一边走着,一边戒备着星期天那拥挤的人潮。英国人总喜欢在那些俗气的大道上寻找法国的魅力,可在祖西心中,圣路易岛才是法国精神的综合体现。这座塞纳河上的小岛有一种袖珍的美。狭窄的街道上摆满了小巧精致的吃食,颇有城镇街道的意味。这些街道十分古雅宁静,总能勾起人的想象力。街名古色古香,让人不禁想起那早已在杀戮与胭脂水粉中消逝的君王时代。道路两旁的悬铃树则比他处更显肃穆,仿佛知道自己站立在一片仍停留在过去的土地上。前方是浑浊的塞纳河,下方则是巴黎圣母院的双塔。祖西几乎抑制不住亲吻码头上坚硬的铺路石的冲动。然而当她注意到眼前那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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