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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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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打电话过去了,说我同意,而且第二天就可以出发。我听见苏菲在那头得意地笑了。

    “我知道你是爽快人,和我一样。”她让我第二天上午到机场取了票就走,机票早就订好在我的名字下,是回程OPEN头等舱,可任意改时间。这个苏菲,早猜到我不仅会同意,而且会抛开一切,马上就走!我佩服得想马上放下电话,以免她从这根细细的电话线,又揣摸到我的什么心思。

    “别着急”。苏菲话锋一转:“别放下电话,我们姐妹俩聊聊:我这刻儿正高兴。你以前写历史的短篇小说都缺少冲击我的电波,你可以让一千个灵魂与你的小说一起震荡,可是对我无用。我只听到房外的刮风声,像时间在轨道上飞驰。”

    “阿难现在在印度做什么?”我不客气地打断她。传媒老板又谈起艺术,而且语言花里胡哨,好像存心拿我们吃文字饭的人开心,不断提醒我世界上最容易不过的是当文人,作家诗人?浪得虚名的懒人而已。

    “这点不重要。”

    “那么我去干什么?”

    “那儿的孔雀渴望和你一起展翅,你洗净耳朵去听听孔雀的叫声吧,有了激情,你的笔才会开花开朵。”

    苏菲击中了我的要害。不去印度写一本她要的书,看来封不住她讥嘲我的嘴。我没有再推却的理由。

    所以,今天我飞越帕米尔,实际上是突如其来。

    虽然我曾有幻想,在某一天能够到印度去。掐指一算,这梦做在十几年前,远一点应该在二十五年前。印度一词,赛过爪哇。当第一次从书上读到“三魂六魄,早飞到爪哇国”的句子,我实在神往不已。爪哇做过世界上最远的地方。印度呢,光是灵魂出窍还不行,还要有追索的韧劲毅力,那是玄奘去的地方。二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时,有一天读完 href='2202/im'>《西游记》,我在学校的世界地图上找它,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正是我的手按住的一块铬黄色的大地方,我一松手,它就像一张大地毯神奇地飞落在我的心里。

    那时我还是个穷人家的小女儿,整天担忧马上新学期到,我该用什么办法,哭,闹,还是求灶神爷帮助,才能弄到学费。那个早晨天麻麻亮,我跳出被窝,一溜小跑去排队等菜,拿着的菜票却被风吹掉了,我只好惊惊乍乍地顺风找,没有菜票就没有菜.99lib.,没有菜就用酱油泡饭。酱油也是精贵的,怎么办?昨天一家子人在昏暗灯光下数着菜票豆票油票粮票煤票,就像数万贯家财那么高兴。我忘了那国家名称:两个音调神秘的字,少了一些魂魄之旅。

    后来,一个人离家远走,出门在外,多少辛酸化一纸文章,为生存,从一开始我就违心写一些自己不喜欢的题材:写作成了劳作,枯燥累人,有时自己写的东西自己看了都恶心。那种年月,忘记印度是当然的,偶尔我回想生命里曾有过的人和事物时,会<u>99lib?</u>觉得我失去一些东西:这些东西里面又有一些我弄不清楚。这一些弄不清楚的东西,必然有一个就是印度了。

    飞机就像我每天坐在书桌前一样平稳!不用敲击电脑,我用大脑写,我最喜欢不记下来的写作,那算得上最冒险的写作。机窗外是皑皑雪原,白得不应当任何笔墨文字玷污,再看那云海,一波一浪拂在我的裙边,已经开始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温柔。我一改上飞机前的三分不情愿,开始找理由说服自己:印度是我本来就感兴趣的题目。起码这次旅行我并不是被强迫的,并不完全因为苏菲是我的好朋友。她要找的人,正好也是我一直想见的,巧了。况且为朋友写作,比仅为谋生写作要愉快得多。

    空中小姐经过,拿走咖啡杯。突然白雪消失了,马上蓝天也消失了。飞机过了帕米尔,又进入一片云海之上,想来下面就是印度,那温度,那潮气,已经变成了一层云。那些平原河流的土地,突然变远,只剩下<var></var>心里一个罩在迷雾中的国土。我高兴起来,想想吧,我竟然在飞往印度,这个中国人很少去的神秘近邻。

    我这才看一下四周,黑皮肤的,白皮肤的,就是没有几个黄皮肤的。外国人我无法从外貌瞧出究竟,同胞我是眼光一扫就明白,不是商人,就是官员。商人说话大声,衣着看来随意,全是最贵名牌;官员一身西装革履整齐,像用尺子画的,沉默为金,有意莫测高深。

    下午五点四十五分准时到达德里英吉拉甘地机场,机场设施不差,设备银光闪亮,光滑的地面,清洁工跪在地上擦,后面站着一个人,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炯炯,制服上金穗闪闪。我明白是监工。过海关后,我拖着我的全部行李:一个滑轮行李箱,很快到了出境大厅,有个24小时服务的国立银行,在申请签证时取到的资料说,应该在这个机场唯一的银行用美元换些卢比。排队时看见美元对换卢比率是1∶45,我决定先换200美元再说。将所有甘地头像放好,刚到出口,好几个男人热情地拥上来,团团围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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