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菲尔兰,车型保守,功能实用,而且比他的车子新。他也打了电话给她。他把车停在入口处,帮妻子下车。现在他们已经平安抵达诊所,两人都高兴得不得了,边笑边推门进入明亮的候诊室。护士上前迎接。一看到她,他就知道出了问题。她白皙的脸上有双蓝色的大眼睛,看起来像四十岁,也像二十五岁。一碰到不顺心的事情,她的前额上双眼之间就露出一道细小的直线。她跟他们传达她获知的消息时,脸上就是这副表情。本特利的车子在家附近的乡间小路上出了事,路面<dfn>藏书网</dfn>积雪未清,车子在雪中的冰地转了两圈,滑到了沟渠里。“你说本特利医生不会来?”他的妻子问道。护士点点头。她身材高瘦,有棱有角,骨头似乎随时会冒出肌肤,蓝色的大眼睛露出严肃与智慧的光芒。好些个月来,大家谣传,或是开玩笑,说她有点爱上他,他认为这些不过是无聊的闲话,没把它们放在心上。当一个男人和单身女子日复一日近距离地共事,难免会产生谣言,虽然这有点烦人。有天晚上他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梦见回到小时候的家,母亲正在腌制水果,一瓶瓶腌果子摆在窗下铺着油桌布的桌上,闪烁着如同珠宝般的光芒。五岁的妹妹坐在一旁,一只了无生气的手上抱着洋娃娃。虽然是个瞬间而过的影像,说不定只是回忆中的一景,却让他心中充满感伤与渴求。那栋房子已在他名下,现在却无人居住。妹妹去世、父母迁出之后,房子就荒废了。那些被母亲洗刷到泛白的房间全都空空荡荡,屋里只剩下松鼠和老鼠的脚步声。睁开双眼,从桌上抬起头时,他已热泪盈眶。护士站在门口,一脸柔情。在那一刻,半带微笑的她显得很美,完全不像那个安静、能干,每天在他身旁工作的干练女子。他们目光相遇,医生觉得他似乎了解她——以某种深奥而确定的方式——他们彼此了解;在那一瞬间,他们之间毫无阻碍,那种亲密的感觉震撼人心。他一动不动,整个人呆住了;她则满脸涨得通红,转头望向别处,然后清清喉咙,板起面孔说她加班了两小时,现在要回家了。在此之后的好些日子,她始终回避他的目光。那以后,大伙拿她跟他开玩笑时,他总是请他们住嘴。她是个非常优秀的护士,他边说边举起一只手示意别开玩笑,从此铭怀他们心念相通的那一刻。她是我共事过最好的一位护士,这是真的,而此时他很高兴她在身旁。“到急诊室好吗?”她问,“你们能走到吗?”医生摇摇头,阵痛间隔的时间只有一分钟左右。“宝宝等不及了。”他看着他的妻子说。雪融在她的发间,散发出钻石王冠般的光泽。“宝宝快出来了。”
一九六四年(3)
“没关系。”他妻子冷静地说。她的声调有点冷淡,也很决然。“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把今天这件趣事讲给他听。嗯,不一定是‘他’,男孩女孩都一样。”护士笑了笑,双眼之间的直线依然清晰,但稍微缓和了一些。“我们这就带你进去吧,”她说,“让我们帮你减轻一些痛苦。”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找件大褂。他走进本特利的检查室,妻子正躺在产台上,双脚踏在脚镫上。检查室漆成淡蓝色,四处都是黄铜与白色的珐琅器皿,以及闪烁着钢铁光泽的精良仪器。医生走到水槽边洗手,他高度警觉,注意到最微小的细节。履行了这个日常的仪式之后,本特利未能在场所引发的不安逐渐消退。他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一切顺利。”他转身时,护士对他说,“情形不错。我想她的宫颈已经扩张到十公分,你看看如何?”他坐在矮凳子上,把手伸进妻子温暖的体内。羊膜囊还好好的。穿过膜囊,他摸得到宝宝的头,像颗棒球一样光滑坚硬。他的亲生骨肉啊!他本应该在候诊室的某处踱步。他把手抽出妻子温暖的身体。室内另一端,唯一一扇窗户的百叶窗紧闭。他发现自己想着雪,不晓得外面是否依然飘雪,城市和远方也随之陷入沉静?“没错,”他说,“十公分了。”“菲比。”他的妻子说。他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声音相当清晰。他们这几个月一直讨论宝宝的名字,却尚未达成结论。“若是女孩,就叫她菲比;若是男孩,就叫他保罗,跟我叔祖父的名字一样。我跟你提过吧?”她问,“我先前就打算跟你说,我已决定好了。”“这两个名字都很好。”护士安抚地说。“菲比和保罗。”医生重复一次。但他关切的是妻子的躯体开始收缩,他对护士示意,护士已准备了麻醉气体。在他实习之时,医生们通常从一开始就让产妇吸入麻醉气体,直到分娩结束为止。但时代变了,现在是一九六四年,他知道本特利对此比较谨慎。产妇最好在清醒状态下自己用力。本特利只有在阵痛达到最高点、胎儿露头及小孩出世时,才将产妇麻醉。他的妻子全身紧绷,大叫出声,宝宝已移动到产道,撑破了羊膜囊。“好。”医生说,护士随即把吸气罩套好。麻醉气体逐渐发生功效,他妻子的双手放松,拳头也松开。阵痛一波波地藏书网扫过体内之时,她躺得笔直,安详而没有知觉。“就头一胎而言,宝宝出来得特快的。”护士发表意见。“没错,”医生说,“目前为止,一切都好。”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小时。他的妻子清醒过来,低声呻吟、用力,当他觉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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