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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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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授,而是嫖客了,就在每家店前和那些小姐扯皮挠痒说了许多话。在那些店前犹豫彷徨,辗转反侧,最终是哪家的店门也没走进去,空在天堂街由北向南走了一遭儿,和没有去过天堂街上一模样(到底不一样)。

    我想重往天堂街上去一趟。想一到天堂街,谁先请我、拉我了,我就跟着谁走进她的店里去。是理发店我就请她给我理个发,是洗脚屋我就请她为我足疗一小时,是专门为男人服务的小姐,我把钱给她,不摸她,不碰她,就请她和我说上一会儿话(东拉西扯说上半天空话和闲话)。我已经这样决定了,却又在屋里左右为难没出门,坐卧不宁,来回走动;兴奋得如终于爬上一棵树的猴子般,像发情后又被关在笼子的野兽样,激情和烦躁,在我周身都如烧着了的火。也就这时候,玲珍在楼下院里大声地唤,说杨科哥——离吃午饭还有一会儿,你愿不愿意让我陪你到街上走一走?

    我忙把窗子推开来——去哪儿?

    玲珍抬起头——广场那边,或者西边的天堂街。

    我听说过天堂街,那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大声地对她说,我们去那儿干啥呀,想转了就到干净的广场那边走一走。

    1.菁菁者莪(1)

    因为天堂街,我决定要在我家的前寺村长住下来了。

    长住的理由堂而皇之,庄严而又神圣,还带着敬神寻庙的神秘和孤独——我从清燕大学回来的目的,是要考察《诗经》在两千多年前,在耙耧山脉的黄河流域的创作和传唱,要丰富和修改我的《风雅之颂》那部学术书。

    村人们说,两千多年前的事情谁能记得哦。

    说别说两千年,两百年前的树长到现在,榆树都串种长成椿树了。

    为了证明我对考察与研究矢志不渝的决心和恒心,我曾经连续几天都游手好闲,像模像样,从天亮时出发,朝着耙耧周围的村庄走,到那些村里寻找《诗经》的痕迹和传说。那几天我唯一的收获是,在周边的后寺村、下马村、关公庙村和李自成曾经经过的自成庄,看到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刻字石。那些石头上的刻字一律都是阴凿法,都是非颜非柳、又似颜似柳的民间石匠和书法艺人的结合体。那些石头不是让村人垒在房下的墙基里,就是垒在猪圈、羊圈的墙上或者厕所里。有田字,有河字,竟还有一块石头上还刻着——黄鸟——两个字。我不知道这个黄鸟和《诗经》中《秦风》里的《黄鸟》20诗有什么联系和暗合,我也没有去深究这些刻有汉字的石头的年代和来源(如果我这样做了就好了),我想我只要找到这些刻字石,把他们依葫芦画瓢写在我的貌似研究考察的一个本子上,回到前寺村,把本子让村人若无其事地看一看,我就在村里找到根深蒂固住下来的理由了。

    我就可以以出门考察为名,到那天堂街上住着了。在那儿做我的情爱事业了(前几次到天堂街上去,我都是以出门考察为由离开村落的)。我本来从京城回来是为了玲珍回来的,可我在决定长住下来后,我就不想再住她家了。

    我有家。

    秋天后,我说我要把我家倒了的房屋重新盖起两间来,村前村后的邻人们,就都哗哗啦啦帮我盖起了两间来。帮我收拾了院墙、大门、厨灶和院落里堆的土和草,一户人家就又在村里坐落下来了。到县城的银行里,从我的存折上取些钱(幸亏我的工资每月都如期而至地被财务打到存折上),买些砖把大门垒起来,沿着原来的墙基把院墙用土坯垛起来,把原来堆在院里乱七八糟的土,往村头的水坑倒一些,在院里的地上垫一些,一个散发着浓重土鲜的农家小院,便《诗经》中的一首诗样诞生了。

    村人说,杨老师(他们不唤我杨教授),你要在村里长住呀?

    我说我要住下来好好写上一部书。

    他们就帮我盖房、帮我收拾院落了。

    房子盖起来,在种上小麦后,山脉上收过秋的田野空旷一片,一眼望去,犁过的土地翻着绛红色,沟沟壑壑里都飘着褐红的熟土味。

    秋收了。

    小麦种上了。

    农便闲下了。

    我家的那两间房子就在农闲那几日,有砖有瓦、有土有泥地盖将起来了。坐南向北,四十几个平米,外面的砖缝直得和尺子比画了样,屋里边墙上泥了灰,又从城里买回白色的涂料刷一遍,并在地上铺了村人很少铺的粉红淡淡的瓷砖片。从张家借来一张桌,到李家搬来一张床,这一摆,那一放,没花多少钱,我就有家了,有房了,有了自己的住处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