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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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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不得我和别的女人多说一句话。说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发誓说我有机会再娶时,除了你,我死都不会再娶另外的一个人。只可惜怕我这一生都没再娶的机会了。

    她默下一会儿,望着我眼角有了红,说有你这话我就活值了。

    说你睡吧,天已经不早了。

    说着她就朝着客房外面退着走。

    天确实不早了,我没有挽留她,一副为天不早了惋惜一样把她送到门口上,就在分手时,她却突然回过身子来,苦苦地笑着对我说,我身上有病了,你就是有机会再娶,怕我也不会再嫁了。

    说了这一句,又沉默着望我一会儿,朝我敷衍地笑一笑,她又说也不是啥儿大不了的病,就是一般的女人病,现在已经轻多了。说今天你来时,我就是要到医院看病才在门口碰见你。说天真的不早了,连酒家的服务员们都收拾了碗筷上楼睡觉了。说完后,她是果真要走了,就转身到门口开了门,我果然看见在酒家端盘子、端碗的女孩、男孩们,从她面前走过去,朝她点着头,说付姐(不是叫老板),还没睡?她朝那些孩子们点点头,人就站到了屋子外。

    我怔在门口上,说你也早些睡。

    她说只要你说你心里有我就行了,今夜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块,是老天爷这辈子不让我有机会和你在一块。最后说完这一句,她像把什么都说了样,像之所以三更半夜她还要从我屋里退出去,不是因为她不想和我在一块(在一块是什么意思呢?),是老天不让她和我在一块。

    就走了。

    她走了,我不知为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儿。

    到这儿,一切都告一段落了,像一个故事到了一段章节样。像《诗经》中的《风》、《雅》、《颂》,三大部分的某一部分的最后一首诗完结一模样。她回屋,媳了灯,我也合窗关门,在屋里待一会,看整个院落、楼上都静默悄息,所有的人都已睡觉后,便脱鞋熄灯,倒在床上要睡时,有件开天辟地的事情悄悄默默发生了,如同房倒屋塌,惊天动地,而又没有一点声息样。

    有人很轻地敲了我的门。

    果真是有人在轻轻敲着我的门。

    再开灯。趿着鞋我来到屋门口问--谁?

    是女的--你开一下门。

    声音轻得如树叶飘落般。

    我把门重又打开了。

    门一开,她就笑着闪进我的屋子里。在那灯光中,那闪进来的人,竟如一朵盛开的花样招招展展着。我猛地怔一下,认出她就是我今天来时站在酒家门口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团圆脸、胖身子,浑身上下都肉嘟嘟地招人喜爱的女孩子,也许十六七,也许十七八(你到底有多大?),人长得如开在山坡、草地的花,在人堆繁闹的地方显不出她的好,可在一片没草没水的地方儿,那花就显得烂漫漂亮了,花香四溢了(她怎么会这样漂亮呢?怎么会突然变得漂亮呢?)。她就是那样儿,原本不漂亮,也不丑,可在这夜深人静时,在世界上似乎只有她和我待在一间屋里时,她就显得格外漂亮了,显得水嫩无比,朝气逼人。仿佛她站在静夜的空寂里,青春的气息会劈里啪啦朝着夜色中掉。就那样站在门口上,她脸上闪着在灯光里有些耀眼的亮,把手里的一个深红色木盒递给我,说这是老板让我给你的,你打开看一看。然后她朝我瞟一下,退一步,仿佛后退一步是为了更清楚地审视我的表情样。

    我说什么呀?

    她又红了一下脸,有些羞涩又有些大大方方地说,看看你就知道了。

    .

    第48节:3.蒹葭(4)

    那时候夜已经深得如同一条通往山里的小路般,大街上的静,似乎能听到夜露的降落声。她回答着我的话,朝身后的走廊上看了看,回身自己关上门,倚着门半靠半站着。说看看呀,看看你就知道了。我就开始借着灯光打量那盒子。看那盒子约有一尺长,宽高都是三寸或四寸,有些神秘有些重,像是乡村老户人家留下的红木首饰盒,盒子的盖上还雕有一枝腊梅花,梅花的瓣儿都是用殷红的透玉镶起来的。在那黄亮的灯光下,那木盒子发着幽深暗亮的光,整个盒壁都光滑得仿佛女人的脸。还有一种檀木的香味从那盒上飘出来。我端着盒子朝屋里退几步,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盖,见盒子里有一层红绸布。把那红绸揭起来,见红绸下有一层黄绸布。再把黄绸揭开来,见黄绸下又有一层绿绸布。最后就又小心地把绿绸揭开来,终于看见三层绸里包着的那东西,乳白色,圆长状,有一股桂花的香味从那东西上散出来,像那东西原是桂花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