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线就打算当一下午自行车的租金?林晓路白了他一眼继续一声不吭地吃着。
“对不起嘛!忽然把你的自行车骑走。我一哥们失恋,在那里吵着要自杀,安眠药都买好了,打电话跟我说要照顾他妈什么的。照顾他妈!我一听就蒙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你借自行车给我完是救人一命啊!他家那破胡同里,出租都开不进去!”
原来是这样!林晓路的自行车发挥了这么伟大的功效。
“那你的朋友怎么样了?”她终于问话了。
“洗完胃在医院躺着呢。”大叔把眉毛拧成一团,“这混蛋一听我说我这就去,立刻就吞了一瓶安眠药。我踹开门,那家伙清醒着呢,见着我第一句话是,快给我女朋友打电话!我说,打个头!打120吧!”
林晓路想像着大叔气急败坏地踹开那个可怜虫的门又把他一顿骂拖去医院的画面忍不住笑起来了。
“原来你是会笑的,我还以为你就一直这么严肃呢!”大叔说,“小姑娘就是要多笑笑,我跟你这么大点的时候,成天就傻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学生都死气沉沉的,一副别人欠了几斤谷子不还的表情。”
原来我平时的表情是别人欠了几斤谷子的表情吗?林晓路很少去想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的。
“不过你个性还真好,换了其他小姑娘肯定对我劈头一顿骂了!以后经常到店里来玩啊!看你也不怎么活泼,要多交点朋友才好!”大叔伸出手说,“我叫胡旭!”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她个性好。她伸出手,穿过那张比澳大利亚海岸线还长的桌子,握了握大叔的手说:“我叫林晓路。”
米线吃完了在开始寒冷的夜晚里身都暖暖的,在这个城市里她有了第一个算做朋友的人。夜市里的人群依然喧哗,用力踩一下自行车。穿过那些被橘色灯光簇拥起来的小摊位。有人在划拳,有人在讲价,还有人在吵架,面红耳赤地贡献着自己的嗓门跟情绪,他们不同的面孔跟表情,都融合到这条喧闹的街道里。
没有人能孤独地活下去,没有人能避免跟周围的世界发生摩擦,不用害怕。
[6]
艺术大楼的拐角处,林晓路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过去。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谢思遥走过来说:“我们的事没完呢。跟我过来吧。”
周围的同学投来诧异的目光,很多人第一次注意到林晓路。
这种熟悉的,毫不在乎她却又对她的遭遇感到好奇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在了她身上。谢思遥果然是个人物。
“你个小姑娘,表情怎么总这么严肃。”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想起大叔说过的这句话,林晓路可不想在这个引人注目的时刻,脸上是别人欠了几斤谷子的小气表情。
放松,放松。就算被揍一顿,也要保持尊严。
林晓路抬起头,笑着回答道:“好啊!”口气轻松得好像要跟她一起去吃饭。
周围目光中传达的压迫感在这个笑容下消失了。大家都觉得应该不是什么事,又各忙各的去了。
“这就是打你的人?”
艺术大楼背后站着三个人,两个没穿校服的男生,和一个高挑的姑娘,齐耳的漆黑短发。脸上带着笑意,却冷冷的。林晓路认得她是自己班的。
丢出问题的那个男生跟谢思遥差不多黑。高而且瘦。态度中却透出一种老大的气势。严阵以待地等了半天只来了个林晓路这样的敌人让他大失所望。
“她厉害着呢!”谢思遥对他的藐视感到不满。站到另一个女孩旁边。摆出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当你干哥还真麻烦!”老大苦笑着耸了下肩膀,转头对旁边的男孩说,“大白,先打回来再叫她道歉。”
大白走过来就抓住林晓路的衣领,她站直了也只到这个男孩的胸前。
在他看来,她就是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鸡而已。甚至都懒得凶林晓路,一副要自己真用力就会不小心弄死了她也有失身份尊严的派头。
“别太过分了,人家一个女孩子。”另外那个女孩在旁边无关痛痒地笑着。
这笑容更让林晓路明白,几分钟后,她会一个人蹲在这里,脸上带着伤,身上满是淤青。而这些女孩会得意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并不害怕落在她身上的拳头脸上的耳光,这些东西她都不陌生。
但从此后,她又将以一个可怜人的身份出现在同学里。那种她一直逃避的同情却好奇的目光又将照射在她身上。那些黑暗中窃窃私语讨论着她的遭遇当做娱乐的声音,又将在她的生活周围筑起一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