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踮脚张望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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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空气中残留着优雅的檀香味——但照店主的品味来看,这应该是用来驱蚊的。

    玻璃柜台后忽然冒出来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叼着烟的脑袋。

    他对林晓路说的第一句话是:“二十五中的?”

    林晓路后退了一步,说:“啥?”

    “你们今天专业课吧?带颜料了没?借我用用。”大叔指指林晓路背着的画板。

    “哦。”林晓路脑子一片空白,去自行车后座取下夹在那里的颜料盒。然后又脑子一片空白地站在台阶上递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叔。

    大叔接过来打开一看,皱着眉头说:“真是弄得乱七八糟的啊。”

    谁画水彩的时候颜料盒是干干净净的嘛。林晓路正怄气,身后传来自行车刹车的声音,然后一个男孩的声音喊:“胡哥!我要的模型到了吗?”

    “还没呢!星期六过来看看吧!”胡子大叔说这个话的时候衔着的烟头上下抖动,飘落了一些烟灰到他衬衣上。林晓路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心里格登一下。

    韩彻。

    这一带确实少见二十五中校服的学生。韩彻疑惑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骑车掉头离去。这时候路灯忽然都亮了。

    街道一下笼罩在橘黄色的光线里。

    少年,你走过的地方,如此的,诗情画意。

    大叔从玻璃柜台后面拽出一张四开大的纸。上面龙飞凤舞地用黑色马克笔写着“限量版零波零手办预定中”。然后从林晓路的颜料盒里拿出一只相对干净的水粉笔,蘸了蘸浑浊的大红色,在这句话下面拿红笔划了一条强调线。然后随便地往店门口一贴。

    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大叔显然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很满意,拍拍手,恍然大悟一般地问林晓路:“对了你想买什么吗?”

    林晓路本来就不是来买东西的。情急之下就指佛头问:“那个多少钱?”

    大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正义而有力地回答道:“不卖!”

    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哦。”林晓路觉得赶紧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才是上策,一脸黑线地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3]

    她家住在一个大商业广场旁的老式住宅小区。慢慢上楼,从漆黑的楼道石灰墙留空的通风里望出去,对面的居民楼都亮着柔和的光芒。周围的黑暗温柔地伏在她脚边。

    很早很早以前,那个经常停电的小县城,大人还在外面点着蜡烛继续搓麻将,林晓路常被留在家里早早睡觉。夏天她依然用被子裹住身,幻想着黑暗的角落里各种影子正向她侵袭过来。车开过,光线滑过窗台落下的一道道忽明忽暗的轨迹,窗台上外婆种的花们,影子在那些轨迹里蠢蠢欲动,好像一等林晓路睡着,它们盛大的舞会就要开始。

    七楼,靠右。

    推开门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间。原本不大的客厅有一半被妈妈当做工作室。那些材料从妈妈的房间一直蔓延出来,样品,色卡,还有各种颜色的花布。花里胡哨的一长排。

    妈妈从电脑前扭过头说:饭在冰箱里,锅里还有汤。

    又是萝卜排骨汤。妈妈会做的菜非常有限,她天生就不是家庭型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妈妈曾是县排球队的队员。林晓路见过她十六岁时的照片,扎着两个小辫,又黑又瘦。挂着跟现在一样的开朗笑容。妈妈有双漂亮的大眼睛,林晓路却没有继承。

    她现在是一家外资染料企业四川地区的销售代表。表面看在家工作很轻松自由,其实需要不断地出差,去四川各地的厂家解决印染的技术销售问题。

    还好她天生就充满精力。有次甚至自己一个人押着几吨货连夜给急用的厂家送去,加上她又有一个像男人的名字。当接货的厂长看到货运列车上跳下来一个女人的时候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二话没说就签订了长期订货合同。

    很小的时候林晓路总跟她写信。那时候她还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存下的几毛几块零花钱塞到信封里寄给妈妈。妈妈简直哭笑不得。

    这些事情林晓路都不记得,但当妈妈讲给朋友听的时候,林晓路总在旁边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她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觉得不自在,这种不自在让她显得表情严肃。

    [4]

    这个星期天林晓路骑着自行车跑了三条街才找到卖英语报纸的地方。总算有个标题是L开头的。

    这个L的使命是被剪下来贴在一张32开的牛皮纸上,夹进笔记本揣到书包里。

    关灯,盖上被子,黑暗中有各种各样微弱的光线。一个星期以来点点滴滴的记忆在那条通往睡眠的轨迹上重现。国庆节之后学校的展示橱窗都换过了。

    高三(一)班的展示栏里,林晓路的视线从那两米宽的缤纷色彩里从左滑到右。

    那一刻她眼泪都要涌出来了。她花了半年在别的杂志书本上都没有找到的那种建筑跟笔触,拥挤在那32开的褐黄色牛皮纸上,上面只有铅笔跟黑色钢笔调和出的灰色,还有少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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