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倩芸往后退了一步,像是瞧怪物一样的眼神瞧着她:“你,难道你……”
“不错,正如三小姐所想,我部都忘记了。”顾采芙幽黑的眼睛仿佛暗夜里的琉璃,璀璨晶亮。
陈倩芸用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拢着双手,行色匆匆的带浅碧和红喜离开了。对于这位三小姐今日来的目的,白瑶娘心头存着狐疑,她连忙搁下手里那些东西跑回了屋内。
“燕儿,三小姐和你聊……燕儿,你的脸怎么了?!” 白瑶娘惊问。瞅到顾采芙光洁的左颊上赫然醒目的数道红痕,连脸都有些肿了起来,她突然明白过来。是呀,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燕儿昏迷的三天,这三小姐不闻不问,怎么可能真是关心燕儿来探病的?白瑶娘欠身,颤抖着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女儿的伤处,哽住了嗓子,心疼的就像这一掌是扇到了自己心口上。
“我没事的,娘。”顾采芙忍住痛,勾起唇角轻笑:“那三小姐也没占什么便宜。”要不是顾虑着白瑶娘,她对那个虚伪又无礼的三小姐,可不会这般客气。不过,这陈雨燕倒真有几分力气,身子还虚着一巴掌就能挥得那么结实。
白瑶娘看见她强作起笑颜更觉心痛。想到燕儿以前去陈家大院时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却倔强的从未对她提起过,若不是那个多话的红喜有次说漏了嘴,只怕她至今还蒙在鼓里,还以为让燕儿认祖归宗是她这辈子作得最对的一件事。白瑶娘伸臂将顾采芙揽在怀里,下巴靠在她发顶,哑声道:“是娘没用,护不住你。”猛然间她想起一件事,“娘马上去把那些东西送回去!我们不要……”
“娘,别还了,送一些给邻居,剩下的都换成粮食和柴火吧。”顾采芙拉起她的手说,触手的粗糙皮肤和手心厚厚的老茧,让顾采芙心里难受。“娘,你为什么会住在这儿,我和陈家又有什么关系,还有以前的那些事,都说给我听吧。”既然进了这个身体,她必须开始为今后打算,首要的就是尽快摸清楚陈雨燕各方的关系。她仰头望向白瑶娘,坚定地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您委屈。”
这一世,我会护住爱我的人,尽己所能。
***
白瑶娘靠坐在床头,让顾采芙舒舒服服的将头枕在她身上躺着,抚着她乌黑顺滑的头发,将过去的时光娓娓道来。
顾采芙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身处齐蒙皇都蒙宜,而白瑶娘的身份,竟然是齐蒙民众里最低贱的——‘奴’。入奴籍者,男不得科试为官,女不得嫁作正妻。除非朝廷公文批示,终生不得自由身,生杀予夺在主人一念之间。而白瑶娘的主人,便是那陈家老爷陈西滨,也就是陈雨燕的生父。
白瑶娘从一出生就和她父母、祖父一样是陈家的世奴。至于陈家,经她一提顾采芙记了起来,陈家是齐蒙有名的绸缎商家,在国设有十几处分店,虽算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家底殷实。而在齐蒙,像陈家这种人家,都有豢养世奴的风俗,并且有一段时间国内还兴起攀比之风,富贵人家都以谁拥有世奴最多为荣。就因为此,顾采芙的父亲顾信不止一次上书力陈个中弊端,只不过官微言轻,所有奏言都如石沉大海,了无回音。作为女子,这本不是该她多虑的事,然而父亲从小的教导,让顾采芙对这些国事也略闻一二。想到前世的事情,顾采芙不禁一叹,伏在白瑶娘温暖柔软的怀里,听她继续说下去。
白瑶娘手巧,十四岁做了陈记绣庄的绣娘,一直到十年前的一次意外,她的左眼受创再也看不清那么细的针脚,于是她带着当时年仅九岁的雨燕搬出了绣庄,住进了这座被陈家废弃多年的偏院。从那时起,白瑶娘只能做些月钱少又粗重的活儿。
对自己与陈西滨的感情纠葛,白瑶娘只字未提,顾采芙也没多问。事实就摆在眼前再清楚不过:陈雨燕母女住在这种阴暗破败的院子里,红喜丫鬟肆意的白眼冷语,同为陈家女儿的陈倩芸的辱骂蔑视,都是最好的说明。
母女两人就这样蜷居在这个被人遗忘的阴暗角落,直到,陈雨燕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惊动了陈府上下,包括陈老爷与他夫人,雨燕的命运才因此被改变。至于是何事?
白瑶娘说到这儿,轻笑出了声,“那天你一时兴起随我去了陈府洗衣坊,趁我忙着的时候自己溜了出去。陈府那么大,你自然迷了路,我正急得要去找你时,大少爷却把你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