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忙碌之后,当他得到了消息,知道他即将迎来骠骑兵马之时,程昱心中却没有心安,只剩下了莫名的心慌。
以及从背后不知道何处而生的一种刺骨的寒意。
很显然,这寒意并非是来自天气。
现在是初夏了,天气也不算冷。
或许是因为骠骑军所带来的杀气?
程昱望着城外,仿佛看见即将在城下的,那一大片黑压压、如同蚁群般涌动的敌军营寨,旌旗猎猎,刀枪如林!
他被困在这里,如同瓮中之鳖。
不,更准确地说,他是一块被精心放置在砧板上的肉饵。
『诱饵……』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这个词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和荒谬感。
就在不久前,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执掌生死的谋士。
决断那些在战场上倒下的士卒,那些因粮草断绝而『自愿』成为『特供』肉类的愚民的生死……
程昱一度认为,这些愚钝之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在程昱眼中,『特供』不过是维持大局运转的必要消耗品,如同碾死几只蚂蚁。
他们的血肉之躯,与粮秣、草料并无本质区别,甚至更低贱。
因为他们不懂经义,不明大义,生来就该被支配、被牺牲。
为了主公的霸业,为了匡扶汉室这崇高的目标,他们的『自愿』奉献是微不足道、理所当然的代价。
他程昱,是那个决定谁该『自愿』的人。
可如今,轮到他站在这冰冷的砧板上了。
他看着城墙周边瑟瑟发抖、面黄肌瘦的温县守军兵卒,看到他们浑浊麻木的眼神里,只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下一餐的渺茫渴望。
曾几何时,他看这样的眼神,只觉得是蝼蚁的卑微,但现在,他仿佛在那些瞳孔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
一个同样被更高意志审视、评估、决定命运的……
物件。
或者说,也是『特供』的一块肉。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最初涌动起来的,是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愤怒。
他程昱,智计百出,为曹公立下汗马功劳,竟落得如此境地?
这与他自视甚高的地位、他过往的功勋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他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价值体系在瞬间崩塌。
那些被他视为『自愿』牺牲品的蝼蚁,他们的命运竟如此轻易地降临在自己头上?
这世界何其不公!
他几乎要咆哮出声,质问苍天,质问那将他置于此地的『英明主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这个手套,就这么毫无价值么?!
在这种荒谬感涌动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
城外是虎视眈眈的敌军,城内是人心惶惶、可能随时反噬的军民。
毕竟城中也有不少吃过『特供』肉的兵卒,或是他的『兄弟』、『儿郎』,或是『老乡』?
他们看向他的眼神,是否也藏着当年他看向案板上食材时的冰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仿佛能感受到刀锋的凉意。这份恐惧,让程昱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那些被他送入地狱之人的感受。
原来,砧板上的肉,是体验着这样绝望的冰冷。
然而,就在这愤怒与恐惧即将吞噬理智时,深植骨髓的儒家忠君思想,像一条无形的绞索,勒紧了他的喉咙,强行扭曲着他的认知。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这句圣贤之言此刻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响。
主公的布局,主公的意志,就是最高的天命。
主公他给钱了!
就如同衣食父母,再生爹娘!
那么,将他置于温县,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无论是诱敌、拖延、甚至就是一次冷酷的舍弃……
都必然有其深意,都是为了更大的『江山社稷』!
为了最终的胜利,质疑主公的安排,本身就是不忠!
而他,必须要『忠诚!』
为了『忠诚』,就要『舍生取义』!
程昱的内心在激烈地搏斗,最终,扭曲的『义』占据了上风。他疯狂地试图说服自己:自己此刻的牺牲,正是最大的『义』!
用自己这块肉饵,吸引敌军主力,为主公争取时间,为最终的胜利铺路。这难道不是比那些无知士卒的牺牲更『有价值』、更『光荣』吗?
他的『自愿』赴死,将成就千古忠义之名!
这份『忠』和『义』,洗刷了他对蝼蚁牛马们的残忍,也赋予了他此刻在绝境支撑着他的一种病态的神圣感。
没错,神圣感。
这很重要。
就像是封建官吏最喜欢高呼的一句话,『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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