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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门[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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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两跳以后,酸痛消,只是重复一句话:“完了,完了!”

    他当学校要把他作逃夜处理,头脑发涨,身上的冷气被逼散。

    学校是肯定回不去了。林雨翔漫无目的地瞎走。整个城市都在酣眠里。他觉得昨天就像一个梦,或者真是一个梦,回想起来,那一天似乎特别特别长,也许是因为那一天在雨翔心上刻下了几道抹不去的伤痕。当初拼死拼括要进市南三中,进去却惨遭人抛弃,人在他乡,心却不在,雨翔觉得自己像粒棋,纵有再大抱负,进退都由不得自己。

    雨翔的那一觉仿佛已经睡被红尘,睡得豁然开通——这种红尘爱啊,开始心急是真的,后来会慢慢变成假的,那些装饰用的诺言,只是随口哼哼打发寂寞的歌。

    雨翔看到了这一点后,爱情观变得翻天覆地。以前他想Susan,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剧中人去想;现在爱清退步了,思想却进步了,想Susan时把自己当成局外人,而且还是一个开明的局外人——好比上帝看人类。他决定从今以后拒绝红颜拒绝红娘拒绝红豆——雨翔认为这是一种超脱,恨不得再开一个教派。

    这样,他便想,Susan现在应该睡着吧,也许在做梦,梦里应该有那位理科夫才吧,反正一切与我何干?然而有一种事与林雨翔有天大的关系——今天,是昨晚千真万确他逃夜了,虽然是无意逃夜,但事态还是很严重,弄不好会被学校处分。

    边走边唱,边唱边想,竟到了一条铁路旁,路灯在这里消失,气氛有些阴森吓人。那条铁路中间一段在光明里,两头延伸处都扎进了黑暗,四周就是荒野,天色墨黑,身心缥缈。

    静坐着,天终于有一些变灰。两三辆运货的卡车把夜的宁静割碎,驶过后,周边的夜都围挤着,把方才撕碎的那一块补上——顿时,雨翔又落入寂静。

    过了几十分钟,那片变灰的天透出一些亮意,那些亮意仿佛是各啬人掏的钱,一点一点,忽隐忽现。

    卡车多了一些,远远地,两道刺眼的光。夜的深处鸣起一声火车汽笛,然后是“隆隆”的巨响。雨翔自小爱看火车开过,再一节一节数车厢,想象它要往哪去;那声音填充着雨翔的期待。不知等了多久,火车依然没到,“隆隆”声却似乎就在身边。不知又等了多久,终于瞥见一束光,亮得刺眼。庞大的车身风一样地从而翔身边擦过,没留意到它有多少节,只听到它拖着一声长长的“呜——”,就这么不停留地走了。

    雨翔的注意力倾注在火车上,缓过神发现天又亮了一点,但也许是个阴天,亮也亮得混混沌沌。路上出现了第一个行人,雨翔欣喜地像鲁滨逊发现孤岛上的“星期五”,恨不能扑上去庆祝。他觉得看见人的感觉极好,难怪取经路上那些深山里的妖怪看到人这么激动。

    天再亮了一截。身边也热闹了,大多是给家人买早点的老人,步履蹒跚。由于年久操劳,身子弯得像只虾;雨翔看见他们走如弓的样子,奇怪自己心里已经没了同情。天已经尽其所能的亮了,可还是阴沉沉。雨翔怀疑要下雨,刚怀疑完毕,天就证明他是对的,一滴雨落在雨翔鼻尖上,雨翔轻轻一擦,说:“哎,小雨。”雨滴听了很不服气,立即呼朋引友,顿时雨似倾盆。

    林雨翔躲避不及,陷在雨里。路人有先见之明,忙撑起伞。然而最有先见之明的是林父,他早在十七年前就料定他儿子要淋杨大雨,恐人不知,把猜想灌输在名字里。林雨翔有淋雨的福分却没有在雨中飞翔的功能,在雨里乱跑,眼前模糊一片,好不容易有一个来不及躲雨的车夫,同命相怜,让雨翔上了车。

    淋透了雨的人突然没有雨淋也是一种折磨,身上湿渴渴的衣服贴着肉,还不如在雨里爽快。雨翔身上湿得非同寻常,内裤也在劫难逃。

    雨翔对车夫说:“市南三中。”

    车夫道:“哟,跑很远啊,你跑这里干什么。”

    雨翔想自己这种微妙的流浪精神是车夫所无法体会的,闭口不说话。

    车夫往前骑着,不住地抹甩着脸上的雨。林雨翔在车里锻炼自己的意志,为被痛新一刀做准备。

    车外景物慢慢向后移着。过了很久,雨翔才看见三中的大门。咬牙问:“多少钱?”语气坚定,心里不住哀求“不要太贵,千万不要”。

    车夫擦擦脸,说:“二块吧。学生没钱。”

    雨翔像听噩耗,半天回不过神。他在口袋里捏住十块钱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搜寻出两枚硬币,递给车夫。

    车夫把钱放在车头上那只破箱里,扯着嗓子说:“这个学校好啊,小弟弟半只脚踏在大学里了。”

    雨翔把钱荣从被子里吓出来。钱荣指着他一身的水,吃惊地说:“你冬泳啊?”

    雨翔摇摇头。

    钱荣‘’嗅”一声,怪腔说道:“社长大人,失恋了也不必这么想不开,哪个英雄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说着佩服自己明察秋毫,开导雨翔:“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留得小命在,不怕没柴烧。凡事要向前看,无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一个区区Susan而寻死呢。By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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