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鼠眼中不见了先前的市侩。
“如先前所说,当是应急难!敝当出于高价,作是交您这位朋友!”
这会,阎文远的语中再也不见了商人的卑微,似乎真像他说的那般,当是应急难,他也是一副侠骨心肠,之所以开出这个高价,似是真的急人之所需,救人之所难般。
原本准确接受他这个价的陈默然盯着几米开外站的那掌柜,轻轻摇头。
“一万五千两!”
败家子的报出的数,让阎文远眉头一皱。
“一万一千两,连您的那条白金链子!”
从不过亏本生意的阎文远,同样也看上那条指粗的白金链子,就那成色和那分量,加这个价倒也值。
“一万两千两,半年活当!”
眉一抬,心头一乐,陈默然道出了自己的报价。
原本插于袖口的手猛的一扬,话从阎文远的口中吐了出来。
“李主事,开票!”
原本客人都走了,一直在柜上看着老爷从这人身上“拔毛”的柜上主事一听到老爷的吩咐,连忙拿起的毛笔,边写边唱起了当来。
“接当,瑞士洋金表一块,法兰西白金项链一条,计重……爷,您的链子!”
柜上主事一抬头,左手一伸。
“……作价苏漕平一万两千两整,当期半年,利息五分六厘,超期加利四成,年后不赎,是为死当……”
唱当罢,票开出。从伙计的手中接过的当票,阎文远将当票放于桌上。
“不知您是要现银,还是要洋行银两券!”
至于户部官票阎文远连提都未提,京城都让洋鬼子占了,这户部官票指不定那天就变成擦屁股纸了。
“三百两现银!其它的……嗯!汇丰银行的银两券就行!”
坐在椅上的陈默然大腿翘着二腿,瞅着面前这头狐狸,心间是那个得瑟啊。
银进包、物进柜,在阎文远方要说话时,陈默然站起身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默然谢过掌柜的今天高义,他日必有厚报!”
“咣!”茶杯从阎文远的手中摔落于地,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向自己道着谢的瘸子,嘴唇微张时,那瘸子已经一瘸一拐的快走出当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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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漕平:1900年(光绪26年),清政府改用白银征收东南各省漕粮所用之银两衡量标准。后渐为民用,各地标准不同,一般冠以地名,如苏漕平,申漕平等。申漕平即上海漕平,1两是36.65克。
第四章栽了
小院里,灯光透过厚纸窗投在院子里,影影绰绰的,在雪地上映了一层金黄。
坐在屋里,阎文远眉头紧锁着叭叭的吸着烟,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眼瞅着桌上的那根九两四钱二的白金项链,还有那块模样有些古怪,套在腕上手表,顿时只觉气恼。
整一天,打从那个叫“陈默然”的败家子离开后,只要想到他临行时说过的那句话,阎文远心里就直犯嘀咕。
“默然谢过掌柜的今天高义,他日必有后报!”
“我叫陈默然!”
那瘸腿败家子的那几句话,猛一听,似是没什么意思,但细细品来,阎文远却只觉得这话里透着古怪,至于怎么古怪!至于那里古怪却又道不尽。
“这手表?”
瞅着那方才刚从盆里捞出来手表,手表依然转着,未见进水的模样,若是换作常见的那些个洋表,扔到水里不出口烟的功夫,怕也就停下了,那像这块表在水里泡了一天,也未见一丝异样。
白金链子,更是作不得假,旁的没有,这点眼力劲阎文远还是颇为自信的,在当铺行里闯荡几十年,靠的就是这副火眼金睛。
“倒底是那不劲?”
吸着烟,阎文远越想越觉今个自己怕是被人涮了,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到底是那被涮了,花了一万两千两买了假货,显然不可能,这两件东西,尤其是那块表,一来从没见人戴过,二来水不浸又摔不坏,一万两千两,虽说看似高,可实际上一转手,卖给那些洋人或达官贵人,卖个几万甚至十万两,也不是没可能。
可越是这样,阎文远就越觉得的古怪,没有人拿着十几万两的东西当了一万两,还乐呵呵的谢着自己,而且是在银子揣到怀里之后。
在阎文远苦思冥想到底是那里不对劲时,静璇抱着哈巴狗轻手轻脚走到他的身后,突然调皮地大声道。
“爹,您又在想你的银子了?”
若大的金陵城里,谁人不知,文当阎老抠,平素脑子里啥都装不下去,只有银子,能进他那脑袋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