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意识到林三洪是有什么要紧的话,问道:“贤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吧,左右已无乱耳之人。”
林三洪这才说道:“不是我多心,有些事情还是要和汉王千岁说说清楚的好……”
朱高煦哈哈一笑:“什么千岁不千岁的,贤弟忒也客套了,咱们兄弟在柴房的时候,还在一个被窝里睡过觉呢,以后除非必要,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林三洪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稍微想了想,这才说道:“刚才我曾听到陛下所言,是要汉王您去探望周、齐等王爷的。”
“嗯,怎么了?”朱高煦虽然年轻,可毕竟不是寻常的百姓子弟,对于某些事情有天生的敏感,意识到林三洪的话中别有含义:“贤弟为何说起这个?”
“周、齐等藩王和陛下……我是说陛下对诸位藩王如何?”
朱高煦笑道:“还能如何?同是太祖子孙,父皇登基之前,都是大明藩王,自然是兄弟情谊颇厚。前朝削藩,罪于周王、齐王等,将之下狱问罪。当日我率大军进城之后,父皇立刻就派我去保护狱中的诸位藩王,然后亲自召见……”
从名义上来说,周王、齐王等藩王和燕王朱棣是平等的,只不过他们没有久经战阵的北地精兵,也没有燕王那样的魄力和胆识,就被建文皇帝当软柿子给捏了,不仅削藩王还锁拿问罪。从人心向背来讲,这些藩王和燕王朱棣是一样的心思,肯定都不希望削藩,属于天然的盟友。
林三洪沉思半晌,小心的说道:“非是我妄揣圣意,只是其中牵涉太大,还请汉王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这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燕王进城救了大狱中的周王、齐王等藩王,这些藩王自然是感激涕零,说的都是“奸恶屠戮你我弟兄,幸赖王兄相救”之类的话语。而燕王的回答也很自然很得体——此非我之力,乃皇父皇母在天护佑。
听罢了这些之后,林三洪终于很确定的说道:“汉王您要小心了,我估摸着万岁是要削藩了,即便不是现在,也会很快下手,削藩之举势在必行。汉王千万不可和那些藩王走的太近……”
朱高煦听了,眼珠子都能掉到脚面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什么?贤弟你说什么?削藩?这……这怎么可能?”
建文帝为什么丢了江山?燕王为什么起兵靖难?都是因为削藩这两个字。
要不是因为削藩,现在的大明永乐皇帝还在北平当他的燕王呢。大明朝之所以有这么多藩王,都是因为太祖洪武皇帝吸取了元朝无藩可援的教训,这才分封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藩王,为的就是国家一旦有事,四方血脉相通的朱家子孙可以蜂拥而去群起攻之。这种情况下,谁要造反就是和整个天下的实力派为敌。
建文皇帝削藩,违反了太祖皇帝的祖制,触犯了藩王的利益,这才落得个凄惨下场。
完是因为削藩才坐上皇帝宝座的朱棣怎么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就是因为林三洪当初提供的战略,朱高煦才有机会成就今天的汉王,所以他对林三洪的大局眼光很是钦佩,也很佩服他天马行空一般想常人之不敢想的洞察力。可是这个时候林三洪说起削藩,绝对不是天马行空,而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
林三洪摇头道:“此地再无旁人,我才敢这么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汉王的将来考虑,我才斗胆这么说的。削藩一事,无论是前革朝还是现如今,都是正确无误之举……”
林三洪这么说,就等于是承认了建文皇帝的正确,同时也等于是在打朱棣的脸——你朱棣就是大反贼而已。
要是别人这么说,朱高煦早就暴跳如雷的要打要杀了,可林三洪这么说,还是有认真听一下的必要。在朱高煦的心目中,林三洪无疑是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心腹。
“如今比不得洪武年间,外敌已没有挑战大明的实力,强势藩王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而是需要一个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朝廷,地方上必须绝对服从朝廷,这是根本。”林三洪说道:“万岁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或迟或早都会削藩,只不过手法上肯定要和前革朝有所不同。”
建文帝削藩其实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使用的手法,并且过高估计了个藩王对中央的忠诚度。以朱棣的经验和谋略肯定不会象建文那样直接削藩,更不会那么心急。或是许以厚俸显爵优待一部分藩王,以达到分化的目的;或是干脆就学习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