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扫尽的破残鞭炮的痕迹,大门的两边,满满排着花蓝,那挂着的红条竖条,暑名并不陌生。
程文豪穿着修长的白丝挂笑吟吟立在门中,早已不复那日在浪人酒吧野性和挑逗的模样,这个男人,可柔亦可刚,温文无害的笑意里,又似乎有一些什么东西,是我所看不出来的。
他热情的迎我进去,我鼻子里还闻到残留的烟火的味道。
他说念一诊所刚开张,庆贺的人很多,不得已,才分批的。
我一边打量诊所的装修,一边听他介绍。
能在闹市区租下两层办公楼,对于一个年轻的刚回国创业的男人来说,是一个冒险和挑战,也许,他并没有压力,那些庆贺的花蓝上的名字,我常在离阳市新闻里听到。
一楼是正常的门诊,装修的风格,很独特,浅蓝为主色调,配以淡白,而进了房间,才感觉到装修的奢华和舒适,但也恰到好处,不至于富丽堂皇,也是大大的落地窗,阳台上种着一人多高的细竹,初夏的阳光配着绿影摇曳射进来,在纯白的地板上烙上灵活的星星点点,屋顶一片光洁,没有任何灯饰,只简洁的扯了几块质料上乘的丝绸如大浪一般覆盖。
我说有点像参观海洋水族馆的感觉,自己也变成惬意的鱼儿。
程文豪说如果每个人都像我这般的好打发,他就轻松多了。
他又带我到另一个房间,基调却完不一样,偏暗沉的暖色调为主,房间被摆设成小型的咖啡馆模样,音乐悠扬低沉,阳台没有细竹,却在窗顶特意装了一个小型的蓄水池,他轻轻一按开关,水流如细雨般顺着玻璃窗滑下,同时耳边的音乐也成了自然的雨声,从春日细雨一直到倾盆大雨,都可以被制造出来。
“有些情感,需要被释放,而释放的方式。”他摊手耸耸肩膀“也许好好的哭一场,会更好。”
我眨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合上开关,还有几滴剩余的水,弯弯扭扭的慢慢的滑下去。
“原来做一个心理医生,也要有会使人流泪的本事。”
我转而又问道:“如此透彻了解一个人的心理,是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也许。”他挑眉,模棱两可的回答。
二楼是纯粹的休闲场所,桑拿、健身、SPA、还有一个不扉的高尔夫球练习场地,我只看过电视,知道有些人喜欢安放在办公室,没想到这里也有,程文豪的技术非常好,姿势也很优美,到这里我大概也明白了,这个诊所的定位和消费人群。
而看来,我只适合去惠兰心理诊所,在这里我会感到压抑。
“程先生,我想你不适合作我妹妹的心理医生。”我们在靠窗的小桌子坐下来,微一侧头,便看到拥挤的车流,急促的人群,良好的隔音效果,便让人似乎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身处闹市,又觉得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消失在人群车流里,才会感觉更加安。
“家宜,因为这里你而否定我?”
我微微摇头,“程先生,我知道你非常专业,但是,我不认为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时间和投入,这是很客观的东西。”
他不以为意,翘翘嘴笑道:“这不是问题,我感觉这里倒更是限制了你。”
“沫沫不需要这些东西。”
“关键是,你放心将她交给我吗?”
是的,我不放心,这样的他,如何能用心开导沫沫。
而我,也未必请得起他。
程文豪却突然问我,是不是治好了沫沫,也便是治好了我。
“你是我特别想治好的一个人。”
我笑了。
阳光射过玻璃,很耀眼的感觉,而我的笑容在他眼中,很不真切,如同爆光而又冲洗出来的底片。
我起身与他相握“下次来时,我带她一起。”决定权给沫沫吧,如果她不喜欢,她排斥,就只能另想其它的办法。
他信心十足的回握,也未再挽留我,我开车即回了娘家,沫沫正在花园晒太阳,我却突然觉得眼泪想脱眶而出,那样的她,如同被海浪冲到陌生的沙滩而暂时搁浅的小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搬了椅子坐过去,握住她消瘦的手,很冰凉。
我问她为什么最近又不吃饭。
她却突然回头朝我一笑,轻声说想搬出去。
“姐,这里是座象牙塔,而我不是公主。”
我反复的咀嚼这句话,却不太能猜透她话里的意思。
爸妈对于沫沫病情的恶化,唉声叹气,妈妈拉着我的手,轻泣不止,她人生唯一的失败,就在沫沫身上。
“家宜,你还记不记得
,小时候你们有一样漂亮的衣服,她却用剪刀剪烂自己的,偏要穿那些不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