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晨三四点开始,她几乎是看着屋内的光线一点一点起了变化。纵然是拉着窗帘,也能感受到此时的窗外,夜色已完褪去。整宿,她都在梦与醒的边际游走:中间似乎睡着过,而每回的睡眠都是又短又浅。
梦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的:明明只睡了一会儿,却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那些场景变换得如此频繁,没有逻辑性、像一卷剪接错乱的电影胶片。醒来后的她已无法准确复述梦里的情节,倒是记得其中有一个片段:孩子模样的她、韩峥和米杨与别人扭打成一团。——梦里出现的他们都穿着小学生的校服,个子小小、脸孔透着稚气。
那并不单纯是场梦,那个梦带着强烈的记忆烙印——当年的他们确实曾经带着“同仇敌忾”般的义气与别人打架。
……
十年前,米兰他们还在小学念二年级。米兰是班长,每天早上负责在教室门口收作业本。当时他们的班主任定下的规矩是“所有没写作业的同学不准进教室早读,必须在门外罚站”,必须等班主任到了以后接受训话后方可坐进教室。为了这项“差事”,她免不了得罪了一些品性顽劣的同学。渐渐地,开始有人传她和米杨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虽然这些传话的孩子也弄不明白□□复杂的关系,只不过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些议论,就似懂非懂地拿来作为“报复”的“武器”。孩子的世界或许相对单纯,有时也难免伴随着人类本能的残忍劣根性。
那天班上最皮的一个男生连着几天没写作业,眼看无法交差,正好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碰到米杨,就临时起了个主意把他拦了下来,让他把作业本拿给他抄。米杨不肯,他气得骂道:
“会读书有什么用?你没腿、没爸爸!走起来就像只癞□□!像这样……”他蹲下身,弓着背向前一跳一跳的,显然是在模仿米杨用手臂撑住身体抬起臀部上下楼的样子。——学校虽然照顾米杨为他安排了一楼的教室,但像音乐课、美术课还是要去专门的课室,那些都在教学楼的顶楼。一年级刚入学那会儿还是老师帮忙背上楼,但后来米杨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都是自己用手“走”去的了。
米杨知道对方在嘲笑自己的残缺,死咬着嘴唇不吭声,默默划动轮椅地想从他身边过去。他最初明显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还是在上幼儿园那会儿,他发现,只有自己上厕所的时候,老师才会跟着去。等到上了小学,他已经完知道,“残疾”这两个字包含的意思。
左群山还在边跳边不怀好意地怪笑,并且在方向上总故意拦住米杨:他的轮椅往左他就朝左边跳;往右,他就朝右边跳。米杨一连试了好几次都过不去。
忽然有人带着怒意在米杨身后高喊道:“左群山!你自己才是只臭癞□□!”
韩峥原本走在米杨身后两步远,这会儿突然走到了他的身前来。米兰姐弟虽然年纪小,但也直觉地隐约感到自己和他“身份有别”。他们的关系虽还不错,但韩峥此时居然会为了自己的事主动出头,仍让米杨深感意外。
接着韩峥和那个叫左群山的孩子便打了起来。双方互拉着衣领,连踢带拽。左群山在班里出了名的“野”,韩峥却是第一次和动手,眼看就落了下风。就在这时米杨突然低吼了一声,也扑上前去帮忙。这一幕被他们的同班同学看到了,急匆匆地跑去教室通知米兰:“喂,你弟弟和人打起来啦!”
“什么?”她心里着急,随来人奔出了教室。米杨和人打架,她越想越不可思议。
“你看,就在那里——”那女生用手一指,紧接着一张小脸惊恐地皱在了一起,口里尖叫道:“血、流血了!……我去报告老师!”说着,一溜烟换慌张张地往教师办公室跑去。
等到班主任赶到时,赫然发现场面已经变成了四个人的扭打。
“……不准欺负米杨!你、你这混蛋!停手!居然还敢打韩峥!停手!”米兰的头发被扯成一团鸡窝,两只手却一把钳制住了左群山的右手,不让他再继续挥拳殴打韩峥,然后,她对着左群山的右手虎口狠狠地咬了下去。左群山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一个素日文静的小女孩儿和一个品学兼优的残疾学生居然参与进打架这种事里来,班主任也差点傻眼。终于,她出言喝止了他们,并把在地上扭成一团的四个人硬是拉开。斗殴结束他们个个身上、脸上都挂了彩。
对孩子们打架此种事情的处理结果通常是不管哪方有理,都要“各打五十大板”,课后叫家长领回。这次也不例外。
回到家,韩进远和米音在问清事情起因经过后,知道孩子们打架实属情有可原,就没有处罚他们任何一个,只是叮嘱他们以后不管任何情形都不准再与人动手。
韩峥晚上写完作业,一时无聊就到走廊上闲逛,路过米兰的房间时,见门开着,米兰坐在梳妆镜前面,双手托着腮对着镜子发愣。他起初也没想进去,刚要走开却忽然听到她轻叹了口气。他不由地走近她,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米兰被突如其来的问话略微惊到了,转过脸,定了定神后指着右脸颊上抹着红药水伤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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