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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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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会沦落到住在这间摇摇欲坠的破草屋,而且晚饭还是勉强凑了几个铜钱去买了三颗馒头十个人分。

    她摸着空扁扁的肚子,可怜兮兮地回想着晚上那三口馒头的滋味——啊,那股面香的印象多么地模糊啊。

    一个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男子挥舞着手中黄旧的书册,叫道:“阿昭,你要放开喉咙喊哪,咱们排的是苏三起解里,那苦命苏三被戴上枷的那一刻,发自内心悲喊出来的声音,你的声得吊高点,再拔高点,不是叫你学开水烫鸡那样伸长脖子的尖叫呀!”

    “班主,对不起。”她扭绞着小手,惭愧到真想钻进地洞里去?

    这倒不困难,因为这间破烂的茅屋左一个坑右一个坑,挡风避雨的四面墙壁也好像稍稍用指头一戳就会塌了,多得是洞让她钻。

    “你瞧我是怎么唱的。”梅友用手拉拉满是补丁的袖子,比起莲花指哀道:“呀!啊,苏三离了洪桐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内惨,过往君子听我言……要像这样唱,知道不知道?”

    梅友用高声唱罢,所有的人情不自禁热烈鼓掌,其中尤以阿昭拍得最卖力、最激动。

    “真是太好听了!”她两眼发光,仰慕得不得了。

    单是我唱得好听有什么用?难不成我还能一人分饰两角,同时演出苏三和王景隆吗?“梅友用捧着额头,头好痛。

    “对不起。”阿昭惭愧不已。

    “你的五法,手眼身步法都已经学得十成十了,可是你这‘念’,怎么就还是不到家呢?”梅友用也很是纳闷。

    照理说,阿昭的扮相娇嫩可人,身段纤巧伶俐,声音也清脆好听,为何唱起了京曲韵白却是一塌糊涂呢?

    她抹抹汗,“我会努力学的。”

    老角儿忍不住插嘴道:“若是阿昭丫头的花旦功学成了,咱们一定会大红大紫的,可现下她的功夫还不到家,咱们也只能去演野台戏,赚几个赏钱,究竟什么时候咱们梅家班才能够恢复过去的光荣岁月呢?”

    梅友用被老角儿一句话撩起满腹心酸,忍不住丢下书册,呜呜地掩面跑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们都拿我跟我爹比!”

    所有的人额前出现三条黑线,随即老角儿被众人狠狠围剿——

    “你明明知道打老班主过世后,少班主接手起,咱们戏班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你真是哪壶不开偏偏提哪壶呀!”

    “就是。”唯二的老旦邢大娘双手又腰,恶狠狠地道,咱们少班主脸皮子比饼子皮还薄,你这样说不是存心叫他没脸,让他难过吗?“

    “现在已经是山也穷水也尽了,你还要自己人呕自己人,万一少班主一个想不开,你要大家将来怎么跟老班主交代呢?”拉二胡的老师傅也义愤填膺。

    大家饥火上升,还排练到三更半夜,自然是怒火加饿火噼哩啪啦狂烧,正好借机轮番发吼,顺便道通肠也泄泄火气。

    老角儿武老爹被骂得满头包,“哎哟,这是……这是怎么啦?怎么大家净冲着我发火呢?”

    阿昭睁大明亮的眼睛,她想笑又笑不出来,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她闷闷不乐地悄然走出茅屋。

    不远处,梅班主正倚着一棵树干抹眼泪,她很想过去安慰一下,可是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随随便便就给她看见了他在哭,梅班主一定觉得很难堪。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捂着干扁的肚子走往另一个方向。

    月光下,小溪静静地流淌而过,不时响起鱼儿轻跃的声音。

    阿昭支着下巴,坐在草地上对着小溪发呆。

    “都是我不济事,跟着班子学了五个月的戏了,就是怎么唱也唱不好,每天只会混日子白吃白喝……虽然吃也吃不饱;但是大家都对我这么好,收留我又费心教我唱戏,我怎么可以到现在还是个半调子呢?”

    再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好饿……”她饿到头晕眼花,随手拔起一根青草嚼着,微微甘甜的草根有一股清香,可是她越嚼越饿了。

    距离上一顿吃饱穿暖,好像已经是前辈子的事了。

    阿昭想起五个月前的自己,抚养她长大的舅父舅母为了个新搬来的豆腐西施闹翻了,夫妻反目不说,还把她给撵了出来,莫名其妙遭受池鱼之殃的她只好四处流浪,身无分文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裳,四处打零工过日子,直到遇到了正在街头卖艺唱戏的梅家班,她的人生才重新燃起了火花。

    她永远忘不了那简陋搭起的小小戏台上,一幕又一幕热闹精彩彩的好戏,丝竹声锣鼓声锵锵然,台上武生翻滚着,文生甩着袖子歌声人云,丑角说学逗唱,净角帮衬鼓舞——

    好耀眼的生命,好灿烂的身手,好

    引人人胜的戏文,她情不自禁挤上前,巴着戏台子的边沿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