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踩死。他爹是个凡人,却冲过去护住他。”他沉默了一会儿,“那孩子,哭得很伤心,那个快死的男人,抬手安慰那小孩,叫他不要哭。”
他一直有整合困难的问题。他拥有所有记忆和情感,但他不承认本尊,只是漠然的撷取他需要的知识。这万丈红尘、悲欢离合,和隔一层的记忆相比起来,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冲击吧?
“我杀了那匹马,救了那个男人。”他的语气柔软,“我不该这么做对不对?他就不会这么做。这样只会引来麻烦……我觉得又开心又苦恼,又觉得很烦……”
忍不住,我摸了摸他的头。虽然他这么闹腾,喜憨儿就是喜憨儿。他纯真的很邪恶,但毕竟还是纯真。
“……你不是说你是无穷?那你管陆修寒会不会怎么做?你开心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欺负我的时候就没犹豫,现在犹豫什么?我不相信陆修寒会这样欺负我。”
“那是。”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欺负你真有趣。”
我恶狠狠的梳了三下,恨不得把他的头发扯下来。
他被我扯疼了,护着头跳起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正戒备着准备开战,他却神情一肃,气息冷然,张扬的放出滚滚杀气,“果然麻烦来了。”他对我轻喝,“待在这儿别动,等我回来。”
口吐飞剑,瞬间消失了踪影。
拿着扁木梳,我呆住了。
之十一
等我再也探查不到无穷的气息,不可否认,我狂喜了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
日日夜夜让这烦人的狗皮膏药贴了五年又三个月,我终于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
睡觉不用扮竹子,也不会在被窝理掏出蛇来。我想去哪就可以去哪,心满意足的逛了一整天的街,没人会故意绊我、找碴,更不会讲话气我、欺负我。
自由的感觉真甜美。第一天,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规划过我要怎么生活,或许跑去当个装神弄鬼的神婆不错,反正这五年我也学了些能唬人的玩意儿。或者当医生,我懂几种简单的丹药炼制,药材也不会太麻烦。
可第二天,我突然觉得这些远景和愿景都没什么意思。我不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在担心。
我居然在担心无穷。这个事实让我脸孔苍白,食不下咽。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终究还是被感染得像个变态了。我没拔腿就跑,居然在客栈里转来转去,明明我不用生活担心……我身上不是没有银子。
但我像只磨麦粉的驴子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浮起几百种可怕的想像。我想到他家那可怕的老二,想到他偶尔讲过的惊险捡骨行。寸寸危机、步步惊心。
我想到他说元婴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有基本自保能力。
最后我想到的是,我们初见面,那只满是血污,拉住我袖子,小小的手。
我跟一个整合不良的喜憨儿生活在一起太久了,自己也快变成神经病了。好几次我想走,但脚沉重如铅。
他让我待在这儿的。
第五天,我在客栈大厅喝粥,听到有人提起妖人。说他当街杀了八王爷的马,四分五裂,惨不忍赌。妖人来去无踪,只抓到一对勾结妖人的父子,已经杀了。但当晚八王爷无端暴毙,皇上震怒非常,下令严查云云。
……我不该让他一个人出去的,我若跟着,事情不会变得这么糟糕。我老说他是个变态、阴险狡诈。
但裂灵后,他身为第四元神,一直被关在密室里,如此一百年。他的邪恶是根源于本尊的自私,但他的纯真就是他根本和这世界没有任何机会关连。
天啊,无穷到底在哪里?
我哭了出来,眼泪滴在银戒上,我稀薄的真气被恶狠狠地一扯。试着探入神识,我居然看到了他……或者是看到那个金戒吧。
无穷半玩半闹教过我扎甲马,我却没什么信心。总是跑没两里就吓得急煞车。想想我真是道心欠缺得厉害,学什么都不太上心,马马虎虎。这是我头回这么懊悔不用功。
咽了咽口水,我跑出大街,扎上两道甲马符,咬牙驱动了。银戒给的方向是直线的透明光,我知道自己的方向感不好,只能走直线了。但这种疾行术真的要把我给吓破胆了。尤其是为了走直线上房下房,最后还跑上城墙又尖叫着跑下来,真的好可怕……
透明光越来越淡,我也越来越怕。血腥味越来越重,即使速度这么快,我还是瞥到一些不想仔细看更不想仔细想的……肉块还是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