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朝窗外看去,四匹白鹿在陟游的驱驶下临空而至,停侯在窗外。微风卷动陟游的袍服,扬起重重银波,莹润夺目,较之昔日的银凤平添了几分王者之气。
“去吧,记住我的话。我始终会找到你,在那之前,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已经无法再说什么,新颜投入他的怀中,紧紧拥抱住,感觉着丝丝暖意,仿佛从他身体深处漫延上来。“我会等你的。”她这么想着,直到丛惟能感知到。
丛惟一边温柔回抱着她,目光与陟游无声相遇,心照不宣。“去吧。”他终于推开她的肩膀,轻声催促,将她送上白鹿战车。
阴暗的天盖下,四匹白鹿耀眼夺目,流星一样朝天边飞去,洒下的汗水,落入土中幻化出紫色花丛,一路向天边延伸。丛惟目送他们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到座位上坐下,面色平静地等待着师项进来。
青鸢原本奉了陟游的命令监视凤凰城中与师项来往密切的几个人,突然接到黄鹂鸟的通报,说是师项已经决定动手,立即往回赶。她如烟般飘忽的身影从窗口钻进摘星楼的时候,师项手中的剑正刺进丛惟的胸膛。
那一个刹那,时间仿佛凝结,青鸢呆住,无法想象主人竟然就那么纹丝不动地任对方的剑穿透自己的身体。短暂的呆滞后是被怒气席卷的爆发,“主人!”伴随着尖利的呼叫,青鸢整个人宛如一片乌云向师项涌去。
“住手,青鸢。”轻弱的声音却具有无限的威力,声波绵散开,形成一堵无形的墙,包围住两个人,将悲怒至狂的忠心属下隔离在外围。
师项自己也不相信居然一招得手,怔怔看着握在手中剑柄,尖端尚留在丛惟体内,寒意经过剑身传过来,只渗入他的心口。苦心孤旨图谋了那么久,已经决心要以自己的性命来赌的这场纷争,竟然这么轻易的就得出了结果?可是为什么原本充溢心头的怨愤突然间变成了可怕的空洞。
血从丛惟的唇角溢出,他却仍然淡漠地笑着,看见师项如被毒蛇咬了一样缩回握剑得手,笑意更加浓烈。“只是这样吗?你能做到的,只有这个吗?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他说着,自己动手,将插在胸口的□□。
青鸢惊声尖叫,却无法突破障碍。
鲜血喷涌而出,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震动。师项惊慌失措地扶住身边的桌子,裂缝如同春日生长的藤蔓一样在墙壁上游走,灰尘从缝隙中撒掉下来,如下雨一样。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的地板也开始出现裂缝,细密繁杂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脚下。
丛惟胸口流出来的血流到地上,立即被吸收掉,只留下浅淡的印记。他阴鸷地看着对方,眼中尽是嘲讽,“杀掉了我,你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吗?那么你如愿了,想做什么,自便吧。”
师项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甚至自己心中极其隐秘渴盼,都瞒不住他。这一瞬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可悲可笑,自己的一切努力在他眼中看来,不只是否如同小丑一样,只引来阵阵放肆的笑谑?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有一种上了当的愤怒,“你故意的,安排好一切,要死在我的剑下?”
“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都只是厌倦了被安排好的命运而已。你选择杀死我来改变命运,而我选择被你杀死,就这么简单。”丛惟站起来,因为失血而显得透明的脸上微笑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那个伤口如同崩溃的堤坝一样,源源不绝地涌出鲜血。他有些头晕,更多的是疲惫,无视仓皇无措的对手,此刻心中只记得一个承诺,他说:“我要走了。”
“什么?”师项不明白,大地不停的摇晃,宫殿房屋开始崩坍,他们在漩涡的中央,只能无助地被席卷,被冲刷。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你不能走!”他吼,挡住丛惟的去路。
“怎么?你已经杀了我,还想再杀我一次吗?”
“这个世界你不能抛下不管。”不及细想冲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脸红。
丛惟的嘴唇开始发白,他闭了闭眼睛,努力抑制渐渐严重的眩晕,耳鸣强烈起来,世界渐渐离他而去。“我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真心地笑着,为自己的任性而抱歉,“谁有这个能力,就让谁去做吧。”停了停,凝目看着师项,他说:“到现在,你要有一丝悔意的话,就去帮帮他吧。”
“谁?我该帮谁?”
丛惟头也不回,朝墙壁走去,“你是智者,应该问你自己。”
“等等!”师项发了狂一样嘶吼着冲过去,想拉住他离去的身影。然而一阵地动山摇就在这个时候袭来,斗大的碎块砸落下来,他
陷入一片烟尘中。
感觉到无形的屏障突然消失,青鸢立即冲入正在坍塌的房间,满目残破中只能找到师项狂乱的身影。她不顾一切挟起他退从窗口跃出去,身体还在半空,就听见身后传来如雷鸣般的巨响,整个梧桐宫轰然崩坍,腾起的巨大尘雾令整个凤凰城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