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的市民逐渐意识到已无法摆脱这场浩劫了。
教堂塔顶的大钟不停地鸣响着。寺院里聚集着决意在佛的面前圆寂的虔诚的信徒,还有不少在死神即将降临时要求皈依宗教的人也匆匆赶来。地下室里挤满了避难的人们,空气混浊得令人窒息。有些挤不进地下室的人,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挖着掩蔽所,虽然谁也说不上这些地下室和掩蔽所能不能有效地躲避导弹的袭击,但是他们还是寄希望于这些可怜巴巴的地下洞穴。更有一些已放弃了任何努力的人们,他们全家守在一起,平静地渡过这最后的时光,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当然,还有些情况特殊的人们。
文艺评论家此刻正在伏案疾书,忠诚地记录下这最后时刻的情景和自己的感受。虽然他明知道文字将和他的肉体一起化为灰烬,但是文人的积习和追求精神平静的愿望仍驱使他笔走如飞。
诗人愿意自己的作品不朽。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光,他激情奔放,灵感勃发,用自己的心血,谱写了他一生最后一篇巨作。他把这部手稿深埋在花园里,即使东京马上就要变成一片废墟,他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会发现这部大作而使他流芳百世。
音乐家端坐在钢琴前,弹奏着自己最心爱的乐曲。他身体纤弱,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他早就放弃了迷离东京的打算。他深深地沉浸在悲怆哀怨的旋律之中,但求在这种忘我的境界中告别人世。
艺术家在临死时希冀在艺术的殿堂求得解脱,可是政治家却早把他一直标榜的政治原则抛到了九霄云外。
家庭里,父亲为孩子们穿上节日的盛装,母亲端上精美的菜肴,一家人团坐在一起,作着最后的话别;丈夫为了曾经打过妻子,向她真诚地请求原谅,妻子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倾诉着至死不渝的爱情……
医院里,护士们没有撇下自己的病人逃之天天,她们搀扶着被病魔折磨得无法行走的患者,挤进了逃难的行列,虽然明知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被别人推倒在地,踩成血浆,但是她们只要一息尚存,仍然决心和自己的病人在一起,奄奄一息的重病人,在自己的病床前,迎来了想念中的亲人,他们声泪俱下地互诉衷曲,决心厮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三十六分钟……
户上佐知子终于来到位于东京西南部的新宿街头。
她几乎连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对于路边横陈着的越来越多的尸体她已经习惯了,她变得麻木不仁了,在她耳边响起的、简直要把耳膜震破的吵闹声、谩骂声和吼叫声,她也早巳充耳不闻、漠然置之了。
她经过御苑公园门前。里面也挤满了人群,柔嫩如茵的绿草坪,如今成了人们大挖掩蔽所的场地。要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挖成一个能躲避导弹爆炸的洞穴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人们依然在拚命地挖着。
从御苑公园再朝前走,就是高大整齐的公寓群。公寓地下室已挤得水泄不通,但是不断还有人试图朝里挤进去,于是便和已经在里面的人们发生一起起殴打和吵闹的事件。公寓底楼的食品店全已被洗劫一空,抢走食品的人们以为还能在这世上活很长时间似的。这些人种种反常的精神状态也许是出于人类保存自己的动物本能吧。
佐知子走过一个地下室的入口处,从里面散发出一阵阵粪便的恶臭,呆在里面的人们根本不可能挤出来上厕所,而且,一旦出来了就别想再挤进去。尽管里面已是臭气熏天,空气混浊得令人窒息,可是还有人在高叫着要把入口处的铁门关上。
从外面朝地下室里望去,佐知子看到里面也到处在发生激烈的争吵。有个肥胖的男人头上顶着一只鼓鼓的黑皮箱,正为了要争得放皮箱的地盘而与别人大吵大闹。一个面目可憎的彪形大汉在与别人争吵,突然从腰际抽出一把闪闪发亮的军刀,朝对方猛地挥去……
佐知子又经过一个地下室,这里的铁门已被关上,从里面传出一阵阵沉闷的喊声,就像是从坛子里发出来的一样。在铁门的下面流淌出散发着臭气的秽物……
佐知子站在她热恋中的人居住的公寓楼前。
她身上的衣服巳被撕得面目全非,破碎的衣服像布条似的一条条挂落下来,露出了青一块紫一块、流着鲜血的肌肤。
她沿着阒无一人的楼梯朝上走去,经过一间间大门洞开、里面空无一人、到处乱扔着物品的房间,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她轻轻推开挂着“木村规久夫”名牌的房门。一个青年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把旧藤椅上。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佐知子的心头:难道他自杀了吗?!
“规久夫……”
她怯生生地轻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
使她惊喜的是,那个仿佛已经僵硬的身躯突然又蠕动起来。他微微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见到是佐知子,又蓦地露出了狂喜的目光,一下子从藤椅里跳了起来。
“佐知子,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规久夫,是我,是我……”
佐知子一头扑进了规久夫的怀抱。自他们相识以来,她还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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