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时期,留学和救亡已十分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这股爱国热潮冲击下,凡是有损中国国格的行径都会使留日学生们痛心疾首,奋起反抗。日本警察无故搜查宏文学院学生的行李,留学生们感到这是对弱国人民自由的剥夺,不少人心情沉重,彻夜不眠。于是议论纷纷,互相串联,准备以全体退学相抗议,后经多方劝导解释才平息下来。靖国神社展览中陈列有许多甲午战争中的“战利品”,这引起了中国学生的愤怒,他们聚众大闹,将陈列品打翻在地。参观大阪博览会,发现福建省的产品陈列在台湾馆中,而台湾当时为日本所霸占,他们敏锐地感到这是日本把中国福建视为其势力范围的举动,坚决反对,经过激烈交涉,终将这些产品迁出。东京卧龙馆在“活动写真”展出活动中丑化中国妇女,参观的中国留日学生以退场相抗议,宋教仁还与另一学生站在入口,劝诫中国人不要进去,并请人写了条子贴在门口告诉大家原委。该馆的管理人员不让张贴,双方争执起来,宋教仁义正辞严地指出,你们有展览的自由权,但我们有不让中国人看的自由权,你们侮辱中国,中国人就要抗议。结果该馆馆主无言以对,只好赔礼道歉。成城学校开运动会,张挂各国国旗,唯独没有挂中国国旗,几百名留学生痛哭流涕,一致抗争,并明确表示不挂出中国国旗就别想开运动会。经过长时间抗争,最后迫使校方挂起了中国国旗。青年鲁迅留日期间学的是医学,但是,在一次上微生物学课时,幻灯片上放出日俄战争期间屠杀中国人的场面,画面上居然还有一群中国人麻木不仁在围观,这种病态的毫无民族意识的世态,促使鲁迅决定用文学来唤醒民众,他说: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
留日学生中激昂的爱国情绪很快在规模巨大的“拒俄运动”中发展到了高潮。1900年,沙俄出动17万军队武装强占我国东北三省,到1903年4月,侵驻东北的沙俄军队不仅拒不按期撤出,反而提出七项无理要求,公然叫嚣要将东三省纳入俄国的版图。这一消息传到日本,留学界群情激愤,立即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拒俄运动。4月29日,留日学生500多人在东京集会,倡议组织拒俄义勇队开赴前线。青年学生纷纷签名,抱定为国战死、马革裹尸的决心。仅一天时间,签名者达130多人,于是正式宣布拒俄义勇队成立。5月2日拒俄义勇队改名学生军,并制订了12条规则,要求在清政府领导下抗击沙俄。但是,当时的清政府已变成了洋人的傀儡,爱国有罪,救亡问刑。它把留日学生的拒俄活动视为犯上作乱,多次要求日本政府取缔。清政府驻日本公使蔡钧向端方致电云:“东京留学生结义勇队,计有200余人,名为拒俄,实则革命,现已奔赴内地,务饬各州县严密查拿。”同时,清廷又密谕各督抚:“东京留学生已尽化为革命党,不可不加防备……地方督抚于各学生回国者,遇有行踪诡秘,访闻有革命本心者,即可随时获到,就地正法。”清政府的倒行逆施从反面促进了留日学生的觉醒,他们终于认识到,只有推翻卖国的清政府,建立救国的新政府,才能使中国免于亡国。“欲免瓜分,非先倒满清政府,则无挽救之法也。”就这样,拒俄运动成为广大爱国知识分子从爱国走向革命的一个重要转折点。1905年夏天,孙中山从美国来到日本,留日学生专派代表百余人到,宣传反清,时人讲这时的情况是:“在日本各省留学生,均有留学生会,会中必办一报,报以不言革命为耻。”这些刊物中,1905年11月创刊的《民报》以宣传同盟会的三民主义为总纲,在抨击清政府、鼓吹反清革命、介绍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学说方面成绩卓著,由此引起了清廷的切齿痛恨,一再加以防范,但留日生们还是巧妙地将它不断输入国内,有的将封面换上“心理学讲义”的名称邮寄回国。他们还编写了大量的图书,为反清革命提供精神武器,其中以邹容写的《革命军》和陈天华写的《猛回头》、《警世钟》影响最大。在《革命军》中,邹容宣言道:
我中国今日欲脱满洲人之羁缚,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独立,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与世界列强并雄,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为地球上强国,不可不革命。
《革命军》文字浅显,出版不久销路极佳,它不仅对革命青年产生了启发和鼓励作用,对一些置身于革命阵营以外的知识青年影响也很大。胡适青年时代曾受此感染,他回忆:“有一天,王君借来了一本邹容的《革命军》,我们几个人传观,都很受感动。借来的书,是要还人的,所以我们到了晚上,等舍监查夜过去之后,偷偷起来点着蜡烛轮流抄了一本《革命军》。正在传抄《革命军》的少年,怎肯投到官厅去考试呢?”陈天华的《猛回头》与《警世钟》用语通俗,言词悲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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