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杀了,他从占梦师沦落为生日宴上的催眠者,从有灵力的拔牙师沦落为集市上的江湖郎中,到了我们见面的时候,连那些海盗都不屑于正眼看他了。我们四处游荡,兜售骗人的把戏,整日处心积虑地推销能让走私犯隐身逃遁的秘方,教那些受过洗礼的妻子悄悄在汤里滴几滴药水,好让她们的荷兰丈夫对上帝心存畏惧,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想要买任何东西都出于自愿,因为这不是命令,只是一种建议,归根结底,幸福也并不是人生义务。虽然我们经常为他的种种好主意笑得死去活来,但事实上我们几乎连肚子都填不饱,于是他把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我算命的天分上。他把我装扮成日本人的模样,拿船上用的铁链拴住,装进那口棺材般的大箱子里,当他在搜肠刮肚想词儿说服大家相信他的新玩意儿时,我可以给人算命,女士们先生们,看看这个饱受埃塞基耶尔萤火虫折磨的家伙吧,那边那位,看您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您敢不敢问问他您的死期是什么时候,问题是我从来就没算准过,我经常连当天是几月几号都不知道,最终,他对我干算命先生这一行的前途彻底绝望,因为饿得头昏脑涨,就算我的某个器官能未卜先知,也早被搅得乱了套。为了转运,他用棍子教训了我一顿,之后,他决定把我送回我爸爸那里,把钱要回来。但那些天他正在寻找一种实用的方法用疼痛来发电,他造了一台缝纫机,靠吸附在疼痛部位的吸盘来带动。我被他打得整夜叫唤个不停,他因此把我留下来测试他的新发明,这样一来,我回家的事就被延后了,他的情绪也渐渐好转了,最后,那架缝纫机运转得太棒了,不但比一般新手缝得好,还能根据疼痛的位置和程度绣出各种花鸟来。正当我们确信自己时来运转,陶醉在胜利中时,突然有消息传来,说那艘装甲舰的司令官想在费城重现那场解毒实验,结果当着全体参谋人员的面变成了一摊肉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笑过。我们顺着印第安人的峡谷小道逃走了,逃亡中传来的消息越来越清晰,海军陆战队打着消除黄热病的旗号入侵了我们国家,杀光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陶器贩子,不管是长期从事这一行的还是偶一为之的,他们不光出于戒备杀当地人,也杀中国人作为消遣,杀黑人是他们一贯的做法,而杀印度人则是因为看不惯他们玩蛇,之后,他们把我们的动植物资源一抢而空,还尽其所能掠走了我们的矿产资源,因为他们那些研究我国问题的专家教导过他们,加勒比这一带的人能够改变自然,耍弄美国佬。我一直不明白他们这股疯劲儿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又为什么这么怕他们,直到我们安全脱险,沐浴在瓜希拉长年不断的和风之中,他才打起精神告诉我,他那些解药不过就是大黄加松节油,他给了那个托儿两夸尔蒂约那家伙才给他弄了条没毒的马帕纳来。我们在一幢废弃的殖民地时期的传教士的房子里住了下来,无望地等待走私贩子从这里经过,这是我们唯一指望得上的人,只有他们才会顶着烈日冒险进入这片不毛之地。一开始我们吃的是熏蝾螈配瓦砾间的花朵,把他的皮绑腿煮来吃的时候,我们也还笑得出来,最后,我们连水池子里的蜘蛛网都捞出来吃了,到这时我们才明白外面的世界对我们有多重要。我那时候丝毫不知道怎么对付死亡,只会找块平整一点儿的地方躺着等待死神降临。而他却满嘴胡话,回忆起一个娇柔的女子,她叹口气就能穿墙而过。这些编造出来的回忆也是他的一种策略,为的是用爱的遗憾骗过死神。然而,当我以为我们可能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身边,整夜看护着垂死的我,他想心事的时候特别使劲,常常让我弄不清楚那断垣残壁之间呼啸而过的究竟是风还是他的所思所想,天亮之前,他用一如既往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坚定对我说,他总算想明白了,是我扭转了他的好运,所以呢,把裤子系好,你扭转的,你还得给我弄顺了。
从那时起,我对他曾经有过的那点儿好感消失了。他扒掉了我身上最后几片破布,用带刺的铁丝网围住我,拿硝石在我的伤口上来回蹭,把我泡在自己的尿里,拴住我的脚踝把我吊在太阳底下暴晒,嘴里还嚷嚷着,说那些折磨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最后,他把我扔进当年传教士们用来惩戒异教徒的地牢,让我自生自灭,又用还没忘的那点儿口技学动物吃东西的声音,学成熟的甜菜地里沙沙的风声,学泉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他就是想用幻觉来折磨我,让我觉得自己正在天堂里潦倒地死去。当走私贩子们终于来接济他的时候,他下到地牢里,随便扔了点儿吃的给我,免得我被饿死了,但接下来我得为他的这点儿好心付出代价,他用钳子拔掉我的指甲,用磨石敲掉我的牙齿,我唯一能宽慰自己的是,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时间和运气用更严厉的折磨回敬我遭受的恶行。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在我的屎尿、他倒下来的剩饭剩菜,以及他丢在角落里的腐烂的蜥蜴和雀鹰的包围下,在地牢里毒得死人的空气中,我居然挺了过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一回他给我带来一只死兔子,为的是表明他宁愿让它烂了臭了也不愿给我吃,我的忍耐到了头,心里只剩下仇恨,我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朝墙上扔了过去,心里幻想着将要在墙上摔烂的不是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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