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叫卡斯蒂廖内·阿雷蒂诺,有一家客栈。无论如何,这家客栈都不比离开家乡以来住过的任何客栈差。户外活动加上满脑子的不曾停歇的疯狂念头,让他的胃口真的好了起来。一进门就订了晚饭,然后洗了脚——作为一个爱清洁的人,他每四五天就要洗一次。洗完后擦干了脚,他开始给执政团写短信,写完后立马让一个信使送了出去。客栈人满为患,但店主告知他,他可以睡他跟妻子的大床。马基雅维利看了他妻子一眼说,在厨房的地板上放几张羊皮,他就可以睡个好觉了。然后,他坐下来开始享用大盘的通心粉。
“跟艺术相比,爱情算什么呢?”他再次想到这个问题,“爱情转瞬即逝,而艺术是永恒的。爱情不过是大自然的把戏,诱惑我们加入这个邪恶的生物群体当中,而我们从生到死面临的是饥渴病痛、悲伤嫉妒,还有憎恨和邪恶。通心粉做得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汤汁多而浓稠。鸡肝、鸡杂也不错。人类的创造不仅是一个悲剧性的错误,它更是一场荒谬的灾难。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何在?是艺术,我认为。卢克莱修、贺拉斯、卡图卢斯、但丁,还有彼特拉克,倘若他们在生活中没有遭遇过无数的困厄和苦难,或许永远就不会有动力去写那些神圣的作品。如果我跟奥蕾莉亚上了床,也许就不会有写一个剧本的想法了。这个是无疑的。所以,倘使这样看问题的话,结果将证明这是最好的——我失去了一个小小的饰品,但捡到了一颗可以镶嵌到国王王冠上的钻石。”
美食和思考使马基雅维利恢复了平日的和善。他跟一名奔波于一个个修道院之间的旅行修士玩了一会儿纸牌,他小输了一把,但表现得很优雅。玩完牌,马基雅维利在羊皮上躺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一觉睡到破晓时分。
太阳刚刚升起,他又踏上了归程。这天看起来似乎是个好天气,他兴致很高。再过几个小时,他就可以回到自己家了。想到这真是令人开心。他希望玛丽埃塔对他的归来感到高兴,而不会谴责他忽略了自己;亲爱的、好心肠的比亚焦会在晚饭后来看他;第二天他要去见皮耶罗·索德里尼以及执政团的先生们,然后去拜访他的朋友。哇——回到佛罗伦萨真是令人高兴,天天可以到秘书厅去上班,从童年时就熟悉的街道上走过,身边经过的人他几乎每个都能叫出名字来——如果不需要跟他们说话的话。
“大人,欢迎回来。”其中一个道。另一个则会说:“好,好,尼科洛,你从哪里一下子钻出来的?”还有人会说:“你回来了,我想你的钱包一定鼓鼓的了。”他妈妈的一位朋友会问:“什么时候生孩子呀?”
家乡,佛罗伦萨,我的家乡!
还有拉卡罗莱娜——包养她的枢机主教因为太有钱而死于非命——现在正变得无所事事。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谈吐机智,跟她说话是一件难得的乐事。有时候,你可以哄骗她为你做些事,而不需要任何花费,换了别人可要花上一大笔钱才行。
托斯卡纳的风景真美啊!再过一个月,杏花就要在枝头绽放了。
他又开始想萦绕在脑际的那个剧本,这让他兴奋,感到年轻,飘飘然好像空腹喝了几杯酒一般。他不断重复着要让提莫窦说的几句玩世不恭的话,突然拉了一下马。仆人赶上来看看他是否需要什么,但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看到他正偷偷地笑呢——笑得乐不可支,笑得全身都在抖动。当看到仆人脸上的惊讶表情后,他笑得更厉害了,然后一言不发地用马刺刺了一下马的侧腹,马儿飞快地奔跑起来。可怜的牲畜,哪里习惯这种折腾,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像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慢步前行。有办法了!他绞尽脑汁,终于有了结果——办法突如其来,但他不知道怎么来的,原因及其根源都无从得知,但这正是他想要找的办法!粗俗、夸张而充满戏剧效果,简直就是奇迹呀!人人都知道,为了受孕,那些轻信的女人会买上一些曼陀罗草根。这是一种常见的迷信,至于怎样使用,有许多下流的说法。现在他要劝服巴尔托洛梅奥——他已经给他取名叫尼洽老爷——如果她妻子喝上一些曼陀罗草根制成的药剂的话,就会怀上孩子,但是在喝药后跟她上床的第一个人会因此死去。怎样来劝说他呢?很简单!他,也就是卡利马科,把自己装扮成曾在巴黎学习过的医生,然后开出这个方子。显然,为了当父亲而把自己的命搭上,尼洽老爷是不会乐意的,于是就得找到一个陌生人代替他先和他太太上床。这个再次化装的陌生人当然还是卡利马科,也就是他,马基雅维利。
现在,情节已经设计好了,场景一个接着一个,环环相扣。它们有条不紊地出现,就像拼图游戏中的拼板。整个剧作仿佛是自发产生的,而他本人不过是一个抄写员。如果说,当初把自己的不幸改编成剧本的念头曾让他兴奋,那么现在他的高兴劲儿已经翻倍。一切就像花园一样,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自己的想象里。花园里有露台,有喷泉,也有浓荫小道和令人感到舒适惬意的凉亭。当他们停下来吃午饭时,马基雅维利的思绪仍围绕在自己作品中的人物上,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吃的是什么;当他们又出发后,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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