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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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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梁
的人,永远不会从一野的风声中单独地分辨出某一株草的声音。

    劳动也是一样的。

    你打的粮他打的粮到秋天都会被一车拉走,入到一个大仓里。谁也不会在吞食它们时想到这一粒是张三家的麦子,那一粒是王五家的玉米。

    一个人在暗处处理着自己的事情。一村庄人在暗处处理着各自的事情。这是一大片原野上的事情。

    就像草,看起来每一株都孤立生长着,有各自的根、茎和叶子,有各自的长势和风姿。可是风一刮一大片都倒了,天一旱一大片都黄了,春天一到一野都绿了。

    这不是哪个人的事情。你只是一个干活的人,干着你身边手边的那一份。你在心里知道自己就行了。

    你干完的活,别人不会再找到。你把它干掉了。

    名字是件没啥实际用处的家什,摆设在人的一生里。一村庄人的名字就像一堆废铁,叮叮当当扔了一地。

    那些一辈子没人叫两声的名字,叫不了几年便仓促扔掉的名字,无人怀念的名字,被自己弄脏又擦得锃亮的名字,牛棚一样潦草的名字……现在,都扔在村里,谁也没有跑出去。

    黄昏的时候,名字对着荒野呼喊人,声音比最细微的风声还轻,直达人的内心。每个人听见的都是自己的名字。每个名字只有一个去处。

    被名字呼喊的人,从黄土中缓缓抬起身,男人、女人、剩一架骨头的人,听到名字的呼唤会扔下活往家走。荒芜一天的人,此刻走在回家途中,不远处泥屋简单的家使这群劳动的人有名有姓。

    没有名字的人还将无休止地埋身劳动。没有名字的人像草一样,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荒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