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号称大师中的大师,教授的教授,几乎所有同时代的文人和学人都对这位大师极其尊崇。
抗战爆发后,陈寅恪一家南下香港,途经广西梧州市。当时广西大学就设在这里,李运华校长原是清华教授,得知陈寅恪一家来到此地,亲自到车站迎接,热情招待一家人吃饭。因不能在此过多停留,晚间,李校长与夫人一道踏着沿江灯火,亲送陈家老小登上内河轮船,茫茫夜色中,轮船沿江而下。
傅斯年到昆明,住在陈寅恪楼下。当时日机对昆明轰炸正酣,为了ib.躲避轰炸,傅斯年命人在楼前挖了一个大土坑,上盖木板以作防空洞之用。住在三楼的陈寅恪为此专门作过一副带有调侃意味的对联:“见机而作,入土为安。”每次警报一鸣,众人皆争先恐后向防空洞奔跑,以尽快“入土为安”。这个时候,身体虚弱的陈寅恪不但右眼失明,左眼也已患疾,视力模糊,行动极其不便。陈寅恪本人有睡早觉和午觉的习惯,傅斯年怕陈寅恪听不到警报,或听到警报因视力不济遭遇危险,每当警报响起,众人大呼小叫地纷纷向楼下冲去,傅斯年却逆流而上,摇晃着肥胖的身躯,不顾自己极其严重的高血压和心脏病,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向楼上急奔,待跑到三楼把陈寅恪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来,送进防空洞。号称“大炮”,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傅斯年,竟对陈寅恪如此敬重呵护,一时在昆明学界传为佳话。
在西南联大后,当年名震一?时的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就剩下陈寅恪一个人了,因此被刘文典誉为“国粹”。刘文典对陈寅恪却极为尊崇,不敢有半点造次,公然坦承自己的学问不及陈氏之万一,并多次向他的学生们云:自己对陈氏的人格学问不是十分敬佩,而是“十二万分的敬佩”。
陈寅恪在西南联大时,一日,日机空袭,警报响起,联大的教授和学生四下散开躲避。刘文典跑到中途,忽然想起他“十二万分”佩服的陈寅恪身体羸弱且目力衰竭,于是便率几个学生折回来搀扶着陈往城外跑去。他强撑着不让学生扶他,大声叫嚷着:“保存国粹要紧!保存国粹要紧!”让学生们搀着陈先走。这时,只见他平素藐视的新文学作家沈从文也在人流中,便顾不得自己气喘如牛,转身呵斥道:“你跑什么跑?我刘某人是在替庄子跑,我要死了,就没人讲《庄子》了!你替谁跑?”据说刘文典还给身边的教授估薪水,陈寅恪值四百大洋,他值四十,朱自清值四块,沈从文最低,连四毛钱都不值。
冯友兰早年留学哈佛时,就仰慕陈寅恪。在西南联大时,当时已任联大文学院院长冯友兰已是位大哲学家,在清华也称得上是上乘人物。但每回上《中国哲学史》课时,冯总是恭敬地跟着陈先生从教员休息室里出来,一边走一边听陈讲话,直至教室门口,才打个大躬,然后分开。
陈寅恪做学问用功极苦,以致眼睛受损,不得不住院治疗。学生们自动组成看护队,轮班伺候,替陈师母分忧。陈寅恪感动之余,对梅贻宝校长说:“未料你们教会学校,倒还师道尤存。”梅贻宝后来说:“能请ib.动陈公来成都燕京大学,是一杰作,而能得陈公这样一语评鉴,更是我从事教育五十年的最高奖饰。”
陈寅恪回到北京,住在清华园。季羡林知道老师回来后,立即去拜见。当时从北京城到清华颇费周折,宛如一次短途履行。沿途几十里路全是农田,秋天青纱帐起,还真有绿林人士拦路抢劫。但是季羡林不以为意。季羡林知道陈寅恪最喜欢当年住北京的天主教外国神甫亲手酿造的栅栏红葡萄酒,就到现在的市委党校所在地、当年神甫们的静修院的地下室中去买过几次栅栏红葡萄酒,又长途跋涉送到清华园,送到陈先生手中,心里颇觉安慰。
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时,本打算前往英国治疗眼疾并讲学的陈寅恪尚滞留香港,形势危急,生死不明。重庆国府于12月18日派出的最后一架飞机抵达香港机场,抢救困于香港的政府大员和学界名流。然而,孔祥熙的夫人宋霭龄、二小姐孔令俊率领几十名保镖竟然阻止他人登机,却把自己的仆人、洋狗、马桶、香料和床板等通通运上飞机!陈济棠、何香凝、许崇智、茅盾、郭沫若、陈寅恪等人均被拦截不能登机。时人得知此事时后舆论一片哗然,傅斯年“暴跳如雷,直呼杀‘飞狗院长’孔祥熙以谢天下”。幸得历经中研院院长朱家骅营救,“九死一生”的陈寅恪一家人最终安抵桂林,逃过此劫。
1941年陈寅恪一家困居香港时,岭南大学教授冼玉清托人给他们四十元“军票”小小资助,陈婉拒了。后来陈寅恪到广州后,陈家大到与学校的对话,小至女儿婚事,冼玉清都十分关心。这给晚年的陈寅恪精神上增添了暖色。1956年春节,唐筼曾手书陈寅恪撰的春联赠冼玉清:春风桃李红争放,仙馆琅玕碧换新。
陈寅恪的助手黄萱是印尼华侨首富黄奕住之女、周寿恺教授的夫人。1952年,一个偶然机会,黄萱应中山大学之聘任陈寅恪的助手兼助教。陈寅恪晚年的著述融入了黄萱大量的心血。《论再生缘》、《元白诗笺证稿》和《柳如是别传》等都是由黄萱记录、整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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