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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之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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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鉴真一行踏上了睽别已久的大陆的土地,从雷州经罗州、弁州、象州、白州、绣州,又过两江流域的藤州、梧州,再由梧州溯桂江到始安郡治桂林。一路上受到各地官府、僧俗父老的盛大迎送。他们预定从桂林下湘江走水路去江南,当然,这是暂时打消渡日希望以后所选定的路线。从广西、广东方面,也有可能找到去日本的便船,但鉴真没有作这样的打算,荣睿眼看再举的机会越来越远,非常伤心,但普照说服了他,叫他在这时候,应该听从鉴真的安排。

    他们到了桂林,才脱离南方的热带气候,感觉已回到了大唐本土。天空和江水的颜色,阳光,也和南方的强烈色采不同,显得又安静又柔和,身体也能感受季节的正常。

    他们原定不在桂林多住,但他们刚到,始安郡都督上党公冯古璞,听说鉴真法师到来了,亲自步行出城迎接,跪地膜拜,把他们接待到开元寺安顿。

    开元寺佛殿已久不开放,现在为了欢迎法师,特地打开了多年不开的大股。顷刻之间,香满全城。城内僧众,执幡焚香,口唱梵曲,都到开元寺聚会,州县官民人等,也涌到开元寺来,寺内寺外挤满了人众。

    都督冯古璞亲自治斋,供养众僧,请鉴真授菩萨戒。又有七十四州官员和赴考的举子,也都上城里来随都督同受菩萨戒。

    他们寄居的这座开元寺,始创于隋代,原名化缘寺,后毁于火,又重新修建,到玄宗时才改名开元寺。他们到来时,改变寺名还只有几年。

    这样,他们出于意外地,在桂林逗留了三个月。可能由于气候的变化,荣睿自从到了这里,身体已大有好转。

    这时候,南海大都督,五府经略采访大使,摄御史中丞等一身戴着几个头衔的广州太守卢焕,特派使者来桂林邀请鉴真去广州。到广州的路同去江南相反,但鉴真却接受了卢焕的邀请,答应去一次广州。同行中也有人不愿走回头路的,但鉴真做了决定,就不得不服从了。

    卢焕出身于唐代第一流名门范阳卢氏,以高才和清廉闻名,深受玄宗宠信。十余年前,荣睿和普照从洛阳随驾去长安途中,曾会见过当时身任陕州刺史的卢焕,那时玄宗为了嘉奖卢焕的政绩,还亲自在他衙门里题壁。当然,卢焕早已忘了他们,但两位日本和尚却还认识这位卢焕。

    卢焕行文各州县,迎接鉴真一行到广州去,他们离开桂林时,都督冯古璞亲自扶鉴真上船,对鉴真说:

    “从此一别,今生难望再见,愿我们在弥勒天宫再见吧。”

    他们与居留中多方照顾他们的桂林人士依依惜别。当时荣睿身体不好,正发高烧,由普照、思托、祥彦三人搀扶着,把全身烧得火热的病人搀到船上。

    “下桂江七日抵梧州,又至端州龙兴寺,荣睿溘然迁化,大和尚哀恸悲切,送丧而去。”《唐大和上东征传》只有这样一条记载,可能《东征传》的作者是根据思托提供的记录,照抄原文的。

    他们沿桂江南下到江边的梧州,又下西江的主流,因荣睿在船上突然病危,中途在端州登岸,投宿于当地的龙兴寺。

    当他们由本地官差引路进龙兴寺大门时,死神已落在荣睿身上了。进了寺院,鉴真坐在尸床旁边,而对着荣睿的遗体,好象对活人一样地说道:

    “我原为了荣睿的健康,想早日离开炎热地带,准备从桂林直接返问江南。后来见荣睿健康已经恢复,才应广州的邀请,改??变回江南的计划,考虑到了广州,可能找到去日本的便船。可是现在,一切都落空了。”

    鉴真说话的声音刚停下来,四周围立刻发出一片号陶的哭声。

    第二天,把荣睿遗体埋葬在龙兴寺寺后的山冈上,普照在他坟上撒了第一把土,鉴真、祥彦、思托也一一撒了土,这是天宝八年的岁暮。从开元二十一年(天平五年)入唐以来十七年,同行之中,现在只剩普照一个日本人了。他们对鉴真去日本,各有不同的想法,而荣睿那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始终使鉴真衷心感动。自天宝元年至今,把一行人投入到渡海去日的险途,还不知何时才能到达。连普照自已,在这八年的流离生活中,也可以说完全是被荣睿拉着走过来的。每当计划受到挫折,普照心里总对请鉴真去日的事发生怀疑,但他的这种想法,每次都被荣睿不屈不挠的意志压了下去,而现在,荣睿已经不在了。

    办完荣睿的丧事,一行人出了龙兴寺,受到端州太守的接待,将他们一路送到广州。一到广州,都督卢焕率领僧俗人众出城郊迎,接待极为隆重,请他们住到大云寺。这寺里有两棵诃梨勒树,结实如大枣。他们在寺受种种供养,并被邀登坛授戒。

    在大云寺居留期间,普照因荣睿之丧,衷心哀伤,为了排除悲思,每天到近处去游览名胜佛迹。这广州城大体有三重城墙,都督卢焕执掌文武大权,权势不下于玄宗,城厢内外,商贾云集,人烟稠密。郊外荔枝林连绵数里,绿荫中挂满一串串鲜红的果实。普照身入其景,觉得无比美丽。里巷间有人传说,玄宗皇帝因杨贵妃爱吃荔枝,最近还特地派了快骑专使,把这种香味浓郁,饱含甘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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