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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奇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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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川猴
。不中意吧,这种地方。下次保证弄个多少好一些的来,今天只好受委屈了。”

    瑞纪把身体沉进古董般的沙发,有条不紊地讲出自己日常性地想不起名字一事。讲的时间里坂木哲子只是不断默默点头,既不发问,又没有惊诧表情浮现出来,甚至附和也不好好附和一声。除却专心倾听瑞纪的讲述并时不时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头,她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漾出宛如春日黄昏时分的月亮一般的隐隐约约的微笑。

    “定做一条刻着自己名字的项链是个很好的主意。”瑞纪讲完后,咨导员开口这样说道,“你的应对措施毫无问题。首先要切切实实地尽量减少其不便,这比什么都要紧——没有异乎寻常地怀有罪恶感或一味沉思或惊慌失措,而是现实地采取对策。你这人非常聪明。而且,这条项链非常别致,也十分谐调。”

    “呃——,先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后来导致某种重病——这样的例子没有的么?”瑞纪问。

    “这个么,具有这种特定初期征兆的疾病,我想是没有的。”咨导员说,“只是,症状在一年时间里一点点发展,总有些让人放心不下。的确,这成为某种导火线引发其他症状出现,或者记忆缺损部位扩展到其他方面……这样的可能性未必没有。因此,最好慢慢商量,趁早把病源找到。再说您又外出工作,如果想不起自己名字来,现实性的不便怕也不少。”

    坂木这位咨导首先就瑞纪现今的生活提了几个基本问题:结婚几年了?在单位做什么样的工作?身体情况如何?其次就儿童时代这个那个问了一些:关于家庭成员,关于学校生活,开心的事,不太开心的事,擅长的事,不太擅长的事。瑞纪尽可能诚实地、简要地、准确地回答每一个提问。

    生长在普普通通的家庭,父亲在大型人寿保险公司工作。家境虽不特别优裕,但记忆中不曾为金钱困扰过。父母双全,有一个姐姐。父亲做事一丝不苟,母亲总的说来性格细腻,喜欢唠叨。姐姐是优等生类型(让瑞纪说来),为人不无浅薄和功利之处。但迄今为止家庭并没有什么问题,基本保持良好关系,不曾发生大的争吵。比较说来,她本身是个不显眼的孩子。健康,什么病也没得过,但运动能力却不出众。对容貌虽不曾有过自卑感,但也没被人夸奖长得漂亮。机灵之处虽自以为并非没有,但没有在某个特殊领域出类拔萃。学校里的成绩也不上不下,无非从前边数比从后边数稍微快些那个程度。学生时代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但由于婚后天各一方,如今没什么亲密交往。

    现在的婚姻生活也没发现有值得提出异议的地方。起初一段时间反复出现过例行的差错,但后来两人还算顺利地确立了共同的生活。丈夫当然不是完人(例如爱掰理,服装品位存在问题),但另一方面长处也很多(热情,责任心强,整洁,吃东西不挑肥拣瘦,不发牢骚)。单位里的人事关系也没什么突出问题,和同事也好和上司也好都大致处得不错,感觉不到精神压力。当然,很难说是愉快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那种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大家在狭窄的场所天天见面。

    可话又说回来,这是何等索然无味的人生啊——瑞纪在如实回答自己人生的过去和现在当中再次不胜感慨。回想起来,她的人生几乎找不出戏剧性因素。以图像打比方,就像是以催眠为目的制作的低成本环境录像带。色调黯淡的风景接二连三地淡淡推出。没有场面切换,没有特写,没有高潮,没有低谷,没有引人入胜的趣闻,没有预兆,没有暗示。认真倾听如此身世故事,此人难道不感到无聊?瑞纪不由得涌起了对咨导员的恻隐之情。不会很快就打哈欠的么?假如是我,天天从别人口里没完没了地听这种话,不在某一时刻无聊死了才怪。

    然而,坂木哲子专心致志地倾听瑞纪的讲述,用圆珠笔扼要地做着记录,这里那里追加必要的提问。但除此以外,她似乎尽量控制发言,将注意力集中在听取瑞纪话语这一作业上,非开口不可时,也可从其温和的语声中感觉出她深切的真正的关心,不耐烦的表示全然看不出。只消听到她那个性化的慢条斯理的语声,瑞纪的心情就能奇异地沉静下来。回想之下,迄今为止,如此认真倾听自己话语的人此外好像从未有过。一小时稍多一点儿的面谈结束时,她切实地感到背上的重负多少有所减轻了。

    “那么,安藤女士,下星期三同一时间还能来吗?”坂木哲子笑眯眯问道。

    “嗯,来是能来,”瑞纪说,“再来也没关系吗?”

    “那还用说。只要你没关系。这种情况么,喏,不谈很多很多次,是很难有进展的。毕竟不是广播里的人生咨询节目,不可能拿出一个合适答案,道一声‘行啦,往下好好努力吧’。有可能要花些时间,反正都是品川居民,慢慢来吧!”

    “那么,你身上可有在名字方面能想得起来的什么事?”第二次刚一开始面谈,坂木哲子就问道,“自己的名字也好、别人的名字也好、养的动物的名字也好、去过的地方的名字也好、诨名也好,凡是名字方面的什么都行。如果有同名字相关的什么记忆,可能告诉我一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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