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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奇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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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可能找见的场所
下。

    星期日下午同一个上楼梯的男子擦肩而过。年过三十、长相拘板的小个头男子,身穿绿色运动衣,脚穿ASICS鞋,戴一块蛮大的卡西欧手表。

    “您好!”我招呼道,“说句话可以么?”

    “可以呀!”说着,男子按下手表按钮,长长地呼了几口气,带有耐克标志的针织运动衣的胸口部分有汗水渗出。

    “您经常在这楼梯上上下下吗?”我问。

    “跑步上楼,跑到32楼。但下楼使用电梯。跑步下楼有危险的。”

    “天天如此?”

    “不是的,上班很难有时间。周末集中往返几次,平时下班早的时候也跑一跑。”

    “住在这座公寓里?”

    “自然。”跑步者说,“住在17楼。”

    “26楼住的胡桃泽先生,您可晓得他?”

    “胡桃泽先生?”

    “戴一副阿尔玛眼镜、搞证券中介、经常在这楼梯上上下下的。身高一米七三,年龄四十岁。”

    跑步者略一沉吟后想了起来:“啊,原来是那个人,晓得晓得。说过一次话。跑步当中时不时擦肩而过,有时也坐在沙发上。讨厌电梯,只用楼梯,对吧?”

    “对,是他。”我说,“不过,日常用这楼梯之人,除了胡桃泽先生还有几位的吧?”

    “嗯,有的。”他说,“倒不是很多,但的确有类似爬楼常客那样的人。有人不喜欢乘电梯。另外,除了我还有两三个常常跑步上楼的。因为这附近没有合适的跑步路线,只好代之以上下楼梯。跑固然不跑,但也有几位为保持健康而选择楼梯。这里的楼梯宽敞明亮又整洁,同其他高层公寓相比,好像比较好用。”

    “那些人的名字,估计您不会晓得的吧?”

    “不晓得。”跑步者说,“长相大致记得,迎面碰上时互相寒暄一声,但名字和住哪个单元不晓得,毕竟是大城市里的公寓。”

    “明白了,多谢多谢!”我说,“拦您停下,很抱歉。加油跑吧!”

    男子按下手表的停止钮,继续跑步上楼。

    星期二我正在沙发上坐着,一位老人从楼上下来。白发,戴眼镜,七十五六岁光景。长袖衬衫,灰色西裤,拖鞋。衣着整洁,一道皱纹也没有。个头高,姿态也好。看上去像是退休没多久的小学校长。

    “您好!”他说。

    “您好!”我应道。

    “在这里吸烟可以么?”

    “请、请,尽管吸。”我回答。

    他在我旁边弓腰坐下,从裤袋里掏出“七星”,用火柴点上,熄掉火柴,投进烟灰缸。

    “住26楼。”他缓缓吐出一口烟说,“和儿子夫妇同住,两人说吸烟会把房间熏出味来,所以想吸烟就来这里。您吸烟么?”

    我说戒烟十二年了。

    “我戒掉也可以的。反正一天才吸几支,想戒什么时候戒都不费事。”老人说,“只是,外出买烟啦、特意出门来这里吸一支啦——由于有这类琐事发生,每天每日得以顺利滑过。还能运动运动身体,避免想多余的事。”

    “就是说是为了健康而继续吸烟啰?”

    “正是正是。”老人神情很认真。

    “您说住在26楼?”

    “是的。”

    “那么您可认识住在2609的胡桃泽先生?”

    “嗯,认识,戴眼镜的那位吧?是在‘所罗门兄弟’工作?”

    “Merrill Lynch。”我纠正道。

    “对,是Merrill Lynch。”老人说,“在这里说过几次话。那位先生也时不时坐这沙发。”

    “胡桃泽先生在这沙发上做什么呢?”

    “这——,我不晓得。大概只是愣愣地发呆吧。好像不吸烟的。”

    “就是说像思考什么似的?”

    “不大清楚那方面的差异。发呆——思考。我们日常性地思考东西。我们决不是为了思考而活着,却又似乎同样不是为活着而思考的。这么说好像和帕斯卡的学说相反,说不定我们有时倒是为了不让自己活着而思考的。发呆——未尝不可以说是下意识地驱使那种反作用。总之问题很难。”如此说罢,老人深深吸一口烟。

    我试着询问:“胡桃泽先生没说过什么吗,比如工作压力大啦家里发生矛盾啦……”

    老人摇一下头,把烟灰磕落在烟灰缸里。“如您所知,大凡水都流经所给的最短距离。但在某种情况下,最短距离是水本身所造成的。人的思考同水的这一功能相类似,我总是怀有这样的印象。可是,我必须回答您的问话。我同胡桃泽先生从未谈过那么深入的内容,只是不咸不淡闲聊罢了,天气啦公寓守则啦,不外乎这些。”

    “明白了。耽误您时间了。”我说。

    “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语言。”老人好像没听到我的话,“而与此同时,无须说,语言则常常需要我们这个中介。没有我们,语言就不具有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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