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他尖叫着醒来,搞不清楚到底是叫声还是胃痛惊醒了他。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这绞痛竟愈演愈烈,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袭来,使得他在漆黑一片的小小棚屋之中翻来覆去,最后不得不趴在沙地上,脸贴着冰凉的沙子,嘴里反复地呻吟着:“妈妈,妈妈,妈妈……”
从没这么疼过,从来没有。全是浆果惹出的祸,好像咽下去的核全都在肚子里炸裂开来,裂开、撕扯着他。他挣扎着爬出门外,在沙地上就感到一阵恶心,又爬远些,恶心劲儿又上来了,他上吐下泻,整整折腾了一个多钟头。直到胃里几乎被掏空了、榨干了最后一丝气力,他觉得好像有一年那么长。
然后,他又爬进棚屋里,瘫倒在沙子上,却再也睡不着了。但除了呆呆地躺着,什么也不能做。随后他想,嗨,反正也睡不着,干脆想点儿什么吧。
在购物中心的每一个细节重现。妈妈和那个人坐在旅行车里,她倚身过去吻了他。吻那个该死的有着金色发卷的短发男人。那可不是礼貌的轻喙,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吻!她竟然转过头去,用她的嘴对着那个不是他爸爸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的嘴,不要脸地吻了他,就那么嘴对着嘴,还用她的手摩挲着他的面颊、前额!而这些,布莱恩都看在眼里。
他看见了妈妈与金发男人做的丑事!看到了他们的亲吻!而这成了天大的秘密,连他爸爸都不知道的秘密,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记忆是如此真切,他现在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天商场里的热气,也能够记起那天的担心与惶恐,生怕特里会转过身来,看见他的妈妈,还能够深深地体会到那种羞辱,随即,记忆渐渐模糊,他又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
一时之间,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以为仍在梦中。但当他看见阳光洒入棚屋敞开的入口,耳边又响起蚊子恶毒的嗡嗡声时,立刻清醒了。他摸了摸自己挨了两天蚊子咬、布满着肿块与叮痕的脸,惊讶地发现前额的浮肿已消退许多,几乎消失了。
唔,臭气熏天!他一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随即看见棚屋后边的那堆浆果,记起了昨夜呕吐的情形。
“吃得太多了,”他大声说:“昨天吃了太多‘恶心’浆果……”
他爬出棚屋,找到被他吐得乱七八糟的沙地,用小棍尽量清理干净,用干净的沙子盖住秽物,然后到湖边去洗手、顺便喝水。
时辰尚早,拂晓刚过。水面平静极了,静到他能从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天哪,那影子可把他吓坏了——一张伤痕累累、淌着血、肿得满头是包的脸,头发脏得打了结,额头有道割伤,虽已愈合,但血迹和硬痂却与头发黏在了一起;眼睛因蚊子的叮咬肿得只剩两条小缝;也不知怎么搞的,全身都是尘土。他气极了,伸手拍打水面,毁掉了那面镜子。
难看死了,他想,太难看啦。
那一刻,他几乎被自怜自艾击垮了。他又脏又饿、挨咬、受伤、孤独、丑陋、恐惧,悲惨若此,好似坠入无底深渊,周围漆黑、幽深,无处可逃。
他呆呆地坐到岸边,什么也不做,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哇哇”地哭了三四分钟。转念一想,老这么哭下去,自怜自艾,又有什么用?
他站起身,返回到水边,喝了些水。冰凉的湖水刚一进入他的胃中,他就感觉到饥饿又加剧了,正如以前一样,他只得起身用力按住腹部,直到饥饿引起的绞痛退却。
他得吃东西。他饿得都快站不起来了,他被饥饿摧残着,势必得吃点什么。
回到棚屋里,那些浆果堆成一小堆——顿时想起,当他抓起防风上衣大战蚊子时,把它们倒在了地上——“恶心”浆果,他打心眼儿里这么称呼它们——但他还是想到了要吃些浆果。不是像以前那样,胡吃猛塞,这会让他又会像昨晚那样大吐特吐。只要吃一小点儿,足以充饥即可。
他爬进棚屋一看:可恶!有些苍蝇正不识相地趴在浆果上,他忙走过去把它们轰跑了。他只挑选那些结实且熟透了的——绝不挑淡红色的,而是那种深红色的,或者暗紫色近乎黑色,由于熟透了而圆鼓鼓的,他挑够了一小捧,就走到湖边,浸在水里洗——随着水花溅起,小鱼四散开来,此时他真恨不得手中握有钓丝和鱼钩;然后,他仔仔细细地吃着洗净的浆果,小心地把核吐了出来。唉,它们仍然很酸,好在有了一丝甜味,尽管吃上去还是让他的嘴唇有些发麻。
吃完之后,他仍然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可强烈的饥饿感却消失了,他的双腿也不再软弱无力了。
他回到了棚屋里,用了半个钟头仔细筛选剩下的浆果,把它们分类,把那些个大儿熟透的归到一堆儿,还在上面盖了些叶子,其余的则归到另一堆。做完之后,他从湖边扯下青草,盖在两堆上,以防苍蝇糟蹋,就又到外面去了。
不错,它们糟透了,这些“恶心”浆果,他想。可是它们好歹也算是食物呀!至少能顶饿,如果有必要,深夜的时候他可以再吃一点儿。
现在,摆在他面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