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始终存在着,就在戴维斯钻进睡袋的时候,一发冷枪子弹穿透了他的睡袋,他说:“几乎剥了我的头皮。”
被死亡的恐惧和严酷的环境折磨得有些恍惚的美国兵常常偏离开预定的路线,几次差点走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去。朝鲜战争后晋升为少将的戴维斯回忆道:沿途有一些中国人挖的工事,我常常下到这些工事里,用指北针判定方位。我两次把军用雨衣披在头上,然后趴在地上,借手电筒的光亮,校正我的地图,以检查行军的方向。我把头对准一个方位物,然后关上手电,掀开雨衣,走出工事判定方向,可我常常想不起来我在雨衣下干了些什么,站在那里茫然发呆。我不得不再走下工事,从头做起。所有的人都三番五次地找你,好弄清楚要干什么,实际上严寒使我们完全麻木了。
12月2日拂晓,戴维斯营到达德洞岭附近。在接近F连时,他们又受到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经过一上午的战斗,11时,戴维斯营与F连会合了。
戴维斯营以巨大的伤亡换取了使整个美军陆战一师能够从覆灭的厄运中逃生出来的希望。
3日,陆战一师两个团的主力撤退至德洞岭。整顿队伍之后继续向下碣隅里撤退。车辆上的伤员已经满员,不得不把一些伤势较轻的人赶下车步行。两个团长的吉普车上也挤满了伤员,默里和利兹伯格不得不和士兵一起走路。长长的车辆和步兵混杂着,序列混乱地向前移动,公路两侧是派出负责掩护的连队,头顶上的飞机不断地报告着中国军队目前的阻击位置和兵力。这一天,海军陆战队的飞行员们进行了145架次的出动,除了向一切可能有中国军队阻击的山脊轰炸外,还不断地空投地面要求的任何物资,包括车辆使用的汽油。
4日,美军陆战一师五团、七团撤退到下碣隅里。
从柳潭里到下碣隅里的距离是22公里,陆战师先头部队在这22公里的距离内用了59个小时,后卫部队则用了77个小时,平均每小时走300米,每前进1公里需用3个小时。在撤退的路上共有1500人伤亡,其中的500人是冻伤。
《纽约先驱论坛报》随军女记者玛格丽特。希金丝在目睹了美军士兵撤退到下碣隅里阵地时的情景后写道:我在下碣隅里看见了这些遭到痛打的官兵,不由想到他们如果再受到一次打击,究竟还有没有再次逃脱的力量。官兵们衣服破烂不堪,他们的脸被寒风吹肿,流着血,手套破了,线开了,帽子也没了,有的耳朵被冻成紫色,还有的脚都冻坏了,穿不上鞋,光着脚走进医生的帐篷里……第五团的默里中校,像落魄的亡灵一般,与指挥第五团成功地进行仁川登陆时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而“像落魄的亡灵一般”的默里中校自己说道:打开血路的五天五夜就像是一场噩梦,是海军陆战队不曾有过的最坏的时候。在柳潭里的附近,我每天晚上都会想大概不会再见到天亮了。
美国海军陆战队从东线撤退的消息立即在美国国内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反应。一种认为这是美国军队巨大的耻辱和失败;另一种则认为这个撤退是“一个壮举”。
无论怎样说,美军从东线撤退是中国军队在整个朝鲜战场上所获得的巨大胜利的结果。它证明至少截止到此时此刻,战争的主动权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中国军队的手中。至于美军为什么能够从严密的包围中撤退出来,有人认为是东线的中国军队兵力过于分散的结果,也有人认为是由于武器装备、后勤供应和通信设施的巨大悬殊造成的。
战争的胜负从来都是多种因素集合的结果。
对于美国方面来讲,没有战略含义的、完全是保全性命的撤退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被迫的行为,是对美国军队“战无不胜”的神话的无情嘲讽。
而且,撤退到下碣隅里,并不意味着噩梦的结束。对于美军陆战一师的士兵来讲,他们的地狱之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