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胳膊上听故事听来的。不过,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松本家的呢?是否得到过养父母的同意呢?我没听他说过。
矢户村,如前面的引文中所写到的,位于中国山脉脊梁山的北部山麓。现在,如果从冈山方向乘伯备线去米子,中间有一个叫作备中神代的车站。过了这个车站,马上进入隧道,上面是鸟取县与冈山县的县界,同时也是分水岭。穿过隧道,进入伯耆地方,然后就到了生山车站。
生山车站旁边是“日野川”上流的溪谷,叫“豪溪”。相传雪舟曾在附近的寺庙中住过。
峰太郎离家出走,从米子沿着日野川走,从现在已划入日野町的根雨到了作州津山。那是他十七八岁的时候。这条路叫出云街道,在同一个县境上,有一个四十曲岭。
我也很想走走从这四十曲到胜山、津山的路,前几年,旅行演讲时住过的皆生温泉的旅馆中,镜框里收藏着横山大观的一幅字画。那幅画上画着大观乘着人力车,奔跑在巍峨的山路上。大概是明治四十二三年(即1909、1910年)的事情吧。
然而,峰太郎出走,直到最后,一辈子没有再回到过家乡。他从津山走到大阪,在那里做过什么,我不知道。接下来,父亲突然在明治二十七年(即1894年)的日清战争(即中日甲午战争)时期成了广岛县警察部长家的学仆。
可以想象,峰太郎学习法律,当律师的学仆,可能是准备将来通过律师资格的考试。这从我已不小的时候,父亲还常常说起法律的事情这一点上可以看出。
一次,不知因为发生什么纠纷,有人来到大门前,与父亲争执。当时,父亲好象是搬出了什么法律条文。至今,我还能回想得出来,在九州那个家的昏暗的门前,父亲正襟端坐,与人应对着的情景。我记得,对方大声喊叫着:“什么法律?要是搬出法律来,我可就没法子了。要是那样,就再说吧!”他叫骂着,粗暴地关上破旧的格子窗,走了。
然而,父亲的法律学习因为警察部长调动工作而夭折,后来,他过上了广岛卫戌医院的护士勤杂工的生活。
“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伤员,半夜里总是‘给我水’、‘给我水’地叫着,往往使我一夜不能睡觉。”
父亲说。
再以后,他经历什么样的生活,我不能得知。不过,可以断定依然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大概是那时,峰太郎与广岛县贺茂郡志和村出身的冈田谷结婚了。
我曾两次到过父亲的故乡,但未曾去过母亲的故乡。提起那个志和村,乘山阳线,要是用过去的机车,濑野与八本松之间陡得几乎只能挂两节车厢。到志和去,可以在濑野站下车,也可以在八本松站下车。每次乘山阳线经过这里,我都要靠近窗口,眺望一下母亲的故乡。
冈田谷的娘家是农民,有姐弟五人。谷是大姐,离开村子后大概在广岛当过纺织女工。她一字不识。
母亲常说,“小时候,我把学校的老师给惹恼了,从此就不再去上学了,后来老师还来接过我。要是那时去上学,也会识几个字。我看不了报纸,一点儿乐趣也没有。”
我不了解,峰太郎和谷为什么从广岛迁居到了九州小仓。或许是当时的九州,由于战争以后的影响,煤矿还很景气吧。但是,小仓并没有煤矿,而且父亲又是一个厌恶劳动的人。恐怕是他听说由于煤矿兴隆,北九州挺繁荣,才游移不定地渡过了关门海峡吧。明治四十二年(即1909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我出生了。
父母依旧继续过着贫苦的日子。家里本来不只我一个孩子,在我出生前,曾有过两个姐姐。她们都在婴儿时就夭折了,这样,只剩下我一个。
“看看这个,你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穿了它才长起来的呀!”
母亲经常打开旧柳条箱,拿出用破布片缝的婴儿襦袢让我看。她说,这是因为养不活孩子,为了保住我这条小命,她在市内的神庙到处烧香参拜,收集各家施舍的破布片,缝起了襦袢。
下面我的记忆从小仓移到了下关。
现在,下关至长府之间通了电车,而当时沿着海岸只有一条狭窄的街道。现在,在一座叫“火之山”的山上,架了缆车,设有瞭望台,而那条街道叫旧坛浦,是平安灭亡的古迹旧址。那里建起了一群住宅,排列在四五条街道上。后面就是海,因此,靠后边的房子有一半从石墙外面突出去,架在钉在海里的桩子上。我家是位于下关到长府之间,从街道上数算第二家的二层住宅。
不知什么原因,这时,把本应在米子的松本米吉和雅子叫来同住。在那里,他们开了一家做街上过往行人生意的糕团店。
真不知父亲那时干的什么活计。他不愿意劳动,过了一年,到我能清楚地记事的时候,他干过大米的买空卖空和无尽公司等事,可见,他曾想轻轻松松地取巧发财。
对我来说,已不记得相当于养祖父的米吉。在那遥远的朦胧的记忆中,出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面铺着被子,影子般的人们站在那里,也许那就是祖父的临终时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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