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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姆读书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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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创作与欣赏的鸿沟
浮宫中。这幅画所描绘的是一位女演员——艾伦·安德烈和一位当年声名远播的雕刻师。在他们那个行当里,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不上丑闻。画中是一间小酒馆,酒馆很破,摆着一张铺着大理石面的桌子,周围的环境肮脏而庸俗,两人面对着桌子肩并肩地坐着。一杯苦艾酒摆在艾伦·安德烈的桌子前。两个人的衣衫非常邋遢,好像很长时间不洗衣服不洗澡了,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的臭味。两人的表情阴沉而凝重,醉醺醺地仰倒在长沙发上。他们的眼神无精打采,你甚至能够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无动于衷的绝望和麻木的自暴自弃,他们仿佛已经陷入堕落的深渊无法自拔。

    这幅画没有任何愉悦和美感可言,但它确实无疑成了世界上最伟大的画作之一,它给人带来的审美冲击是非常纯粹的。对于它漂亮的色彩、高超的构图以及坚实的线条我不是看不到,只是我注意的是比这些更有价值的东西。我的感性在接触到这幅画之后变得异常敏锐,我仿佛看见了塞纳河的码头以及它们的二手书店,仿佛看见了《马奈特·萨罗蒙》,仿佛看见了圣米歇尔大街以及那些肮脏大道的小酒馆和咖啡店,仿佛看见了兰波和魏尔伦的诗……这一切都是出于意识与潜意识之间,源于我的思绪背后。不过单从美学价值的审美上讲,显然是不应该有这些联想的。我没有必要去在意,因为这些联想让作品给我带来的快感大大增加。这幅作品能够给予人们无限的遐想,因此,著名的评论家卡米尔·莫克莱尔对这幅画的评论显然是片面的。德加不可能仅仅因为前景里大理石面桌子的矛盾视图而兴起创作的冲动。

    现在我必须向读者坦白一件事。虽然一直以来我看似很轻易地对“美”进行谈论,但对于它的含义我也不是很清楚、很确定。毫无疑问,“美”必然是有内涵的,只是我们不清楚是什么。我们认为一件东西很美,那么我们能否为此找个原因?排除它所带给我们的奇特感觉,美是否还有其他含义?我发现,美学评论家们也同样被这个词困扰,甚至有人刻意避开它。有人说,在形体关系、对称以及和谐中会有美的存在;有人说真和善其实就是美;还有人认为美仅仅局限于让人愉悦的事物之中。康德对美做出了多个定义,但都脱离不开“思考之乐”这样的观点,在他看来这才是美所带来的快乐。虽然这与我个人的见地不同,但康德始终坚信美是不可变的,这一点与很多美学评论家的想法一致。

    在《恩底弥翁》中济慈表达了同样的观点,他这样写道:“一件美丽的事物所带来的快乐是永恒的。”这句话应该有两种理解方式:其一,它的美如果始终被某一客体保留,那它也一直会给人带来快乐。然而给人带来快乐就是美的本性,这与哲学家口中的“分析命题”恰恰吻合,所以之前的一些未知信息并没有人告知我们。我想这样不是很重要的命题像济慈这样的聪明人是不屑于做的。或许他的意思只是说美丽的东西是快乐的源泉,永不枯竭,永远美丽。这无疑是错误的。美丽的东西不可能长久存在,这一点与世间万物相同。像古希腊的雕塑一样,有时候它的生命周期很长,这种对人体塑造的艺术在古希腊文明的声望中,称得上是人体美的理想典范。但是在我们不断地了解黑人艺术和中国艺术的过程中,希腊雕??塑对艺术家的吸引力也逐渐减弱,最终将不再是灵感的源泉。它的美也正在慢慢被磨灭。这些迹象我们从电影中就能够发现。

    二十年前,导演是根据古典美来选择主角的,现在却对一些能够体现人物人格的个性的表现以及他们的表情传递比较重视。因为导演们能够嗅到古典美日渐没落的气息。有时候,美好的生命都是昙花一现。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曾被一些诗和画所带来的真实的审美冲动吸引,但如今再也感觉不到它们的美,就像水曾经在一只漏底的罐子中存在过一样,只是现在流走了。新时代的人,需求也会随之改变、更新,能够满足他们的将会是新的事物。对于一些熟悉的事物,我们已经感到厌倦,而对新的事物的探索便成了我们所热衷的事。对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18世纪的人早已不以为意,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一些幼稚、笨拙的艺术家的糟糕作品。并不是说这些作品在当时那个年代美丽,而是说它们的美是我们赋予的。或许,在作品诞生的那个年代,那些艺术爱好者的视角与我们现在眼中所看到的完全不同。多维科·卡拉奇的绘画风格曾被约书亚·雷诺兹爵士认为是最臻于完美的典范,他曾在《第二论》中提到。约书亚这样写道:“他对于光影的运用毫无刻意雕琢之意,简洁的色彩让整幅画作极具品位,而且还恰到好处地不会将观众的注意力分散。画中的晨光庄严而肃穆,与提香画中那些刻意的阳光相比,这样的色彩更合乎主题。”

    赫兹列特还有一个画师的身份,而不仅仅是一位伟大的评论家,他曾为查尔斯·兰姆画过一幅肖像,质量还算可以。对于科雷焦,他曾做出这样的评论:“在绘画艺术上,他卓尔不凡的才能在各个方面都有体现。”赫兹列特雄辩地说道:“谈起他,没有谁不会为之激动得头晕目眩的。”但是,我们可以做到。在赫兹列特看来,佛罗伦萨最伟大的著作中,圭尔奇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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