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噗哧一笑,不是笑阿宝,而是笑那四个字。说得好,不伦不类。
「我们散了吧,椒椒。」费文终於打定主意要对椒椒说,下决心时她才开始第四瓶可乐娜,醉鬼心定,何况她还没醉。其实她从来也没胆量醉,「我们散了吧,××……」她不只对一个女人说过这种话。大夥十数年来相濡以沫如不乾不死的鱼。一张网兜得鱼们团团转,兜她们成一圈奇异壮观生物链,A捕食B,B依附C,C供养A……费文是她们当中唯一的素食者,海藻鱼,白毛。
「我们散了吧,椒椒。」费文瞅着椒椒用眼睛说。她巡视众人,咏琳的手在爱玛腰背搓揉。爱玛已怀孕九周。这一年多来她在咏琳共识下物色雄性筛选精子,乖乖了不起的爱玛,居然找到一个血型星座与咏琳相同,而且一样单眼皮哲学系出身的男人。爱玛孕种成功,据说那精子的主人浑然不知自己被当成易开罐可乐喝过即弃,更不知道这世上已有一个遗传他DNA的人类正在逐渐成形。爱玛与咏琳大概打算就此定下来了,现有银子车子房子,加上未来的孩子。费文有些疑惑,这不是她一直所认为的爱玛和咏琳。
唉!白首偕老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得等头发白了才算数啊!费文叹气,忽然发现贾仙额上居然有两条好深的抬头纹。
她分外郑重珍惜地举起可乐娜跟贾仙碰瓶:「长命百岁!」可怜这家伙赴大陆东莞驻守工厂三个月,回来整整瘦了四公斤。「不去了!再多一倍薪水我也不去了!」贾仙说:「什么乌不拉屎的地方!」
咏琳不知何时进厨房炒了盘麻辣肚丝,端出来摆在贾仙面前。她店里向来不卖热炒,羊肚不好买也不易处理,费文对咏琳有些刮目相看。贾仙不言谢,拿起筷子便大啖起来,这菜是她的最爱之一。
咏琳打烊以后小鬼终於离去,椒椒提议去她唱片公司附近一家地下PUB 继续喝。她说……她说什么?
颓废,DECE ……对,好像是这个字眼,颓废。她说她「特爱」那儿的颓废调。费文摇头。唉!颓废,唉!椒椒……
跟随颓废的脚步进入后现代门槛,装饰,反讽,轻薄,享乐,感官……颓废风潮已成近几世纪趋势轮回,在新旧世纪的交界边境游走。游走,是的,游走。费文吃力游走在椒椒谈话边缘,吃力接收她抛出的大串符码将之消化成白话文。她环顾满室几何排列粉彩色调的轻质桌椅,天花板上交错的通气管像放大的巨型IC板,墙上此起彼落的照片全是唇部大特写,宽的窄的厚的薄的,开的合的露齿不露齿,男女老少,各色人种,太多嘴唇令人疲厌,光只有唇,彷佛超市生鲜柜堆叠的鱼肉,但至少你很清楚那些鱼肉是食物,而一堆嘴唇?徒叫人食色两欲皆衰。
费文呼吸困难起来,这儿灯光暧昧,令素有恋光癖的她逐渐萎顿。墙角矗立的一组钢条雕塑手法拙劣简直像魑魅魍魉,靠里面整堵墙是琉璃镶嵌壁画裸裎男女交媾图。她不懂何谓颓废,即使懂也无关紧要了,她只知道跟椒椒一定得散,不敢不行。
椒椒要了五盅小米酒,除了爱玛一人一盅。酒店老板阿力安对椒椒锺情已久,不时殷勤探看。椒椒跟她们说阿力安是二分之一阿美人,吉他萨克斯风一流,歌喉足以令全台港男歌手靠边站。「而且你们看他的型,阿部宽眼睛修葛兰下巴奇诺李维闷骚做不起来才怪!」她说有好几个制作人对阿力安觊觎已久,可惜阿力安热中酿酒调酒远胜过干明星,「他的小米酒也是一流,他连种小米都讲究。」椒椒说。
「是吗?」贾仙不怀好意瞄椒椒。「他们不是喝米酒加伯朗咖啡?」
「您恐怕落伍了,」椒椒慈祥微笑:「现在流行稻香加古道绿茶,或者啤酒加番茄汁。」
「卖酒赚几个钱?人家卖身契等着签给你啦!」
椒椒没理她,起身去找阿力安。
「这么快?搞定啦?」椒椒回来以后贾仙说。
椒椒转头点菸不看她。
费文远远瞧见阿力安在换CD,顿时一阵胃酸──又来了!这女人!她就算马上聋掉瞎掉也晓得是哪张CD,连续半年来椒椒不停放给她听,还录了MTV叫她看,她早听得看得想吐了她还不腻。
Return to Innoce ,是啊多么动听,Return to Innoce ,回归纯真。问题是纯真除了做为名词之外又是个啥玩意!「要节制啊,椒椒……」费文在心里说。
喝─咿─呀──嗨─呀─嗨─嗨─哟……听阿他们在呼唤,多么I的呼唤,来呀我的孩子,手牵手围个大圈圈,祖先的教训现在我传给你,你们要用心记住,千万不能忘记……
费文没有忘记当初椒椒跟她讲ENIGMA这首Return to Innoce 的神情,「你听!」她虔敬严肃得好像面对西斯汀教堂的米开兰基罗真迹。「喝─咿─呀─嗨─呀─嗨─嗨─哟──」椒椒放声跟着CD高唱,费文为表尊重也努力虔敬严肃地把曲子听完。「唉!」椒椒慨叹,「为什么人家做得到,我们做不到?」看费文一头雾水,她赶紧解释:「ENIGMA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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