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却流亡在外,或遭罢黜,或被废位,声威尽失,令人不禁大摇其头,慨叹还是西班牙猎犬俱乐部的评审眼光好得多。明白这个教训之后,我们不谈高论了,且来看看弗勒希在米特福德家中度过的早年生活。
大约在十八世纪末,一支著名的西班牙猎犬家族居住在雷丁附近一位米德福德或米特福德博士家中。这位绅士服膺纹章院之规定,选择将姓氏拼音内的“d”改成“t”,从而自称为贝特伦城堡米特福德-诺森伯兰家族之后。他的妻子娘家姓罗素,虽是远亲,却无疑与贝德福德公爵有血缘关系。可惜米特福德博士的列祖列宗在择偶配对时十分草率、毫无原则,任何评审团都无法认可他自称名门之后的说法属实,或准许他继续繁衍后代。他的眼睛色淡,耳朵卷曲,头部明显有冠毛;此外,他的性格自私自利、卤莽奢侈、庸俗虚伪且嗜赌成性。他败掉了自己的财产,老婆的财产,还有女儿的收入;他飞黄腾达时拋弃妻女,病痛缠身时又回头来压榨她们。不过他有两项优点:一是美貌——本来他俊秀如太阳神阿波罗,后来因暴饮暴食与酗酒,才变成了酒神巴克斯;二是他真心宠爱狗。即使如此,倘若真有相当于西班牙猎犬俱乐部的男人俱乐部存在,就算他把姓氏拼音中的“d”改成“t”,就算他自称为贝特伦城堡米特福德家族之后,亦不能逃过遭受谩骂污蔑、排挤放逐、同时被冠上不适合繁衍后代之臭名的待遇。可是他是个人,所以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娶到一位出身世家的名媛,或是活到八十几岁,或是豢养连续数代的灵??及西班牙猎犬,或是生一个女儿。
虽经各方求证,但弗勒希的确实出生年份已不可考,遑论生日;不过,他应该是在一八四二年初出世的,而且还极有可能为“特雷”(Tray,公元一八一六年生)的第二代。可惜关于特雷的各项特质,如今只能从最不可靠的诗里去找寻资料,而根据诗中描述,特雷乃是条价值非凡的红色柯卡猎犬。所有迹象皆显示弗勒希正是那条“纯种老柯卡西班牙猎犬”的儿子,米特福德博士曾因“他在田野中的优异表现”,拒绝以二十几尼卖掉他。至于弗勒希幼年时期的生活细节,哎,看来我们也只能采信于诗了。据说他的毛色是那种会在阳光照射下“呈现一片金黄”的特殊深棕色,眼睛是“带着讶异神情的淡褐色温柔眼眸”,耳朵似“装饰着流苏”,“修长纤细的脚”,“覆满繸毛”,且尾巴宽阔。即使押韵时的诸多限制,且诗的表达向来不够精确,但以上提及的蛛丝马迹全部符合西班牙猎犬俱乐部的认可标准,所以我们绝不可怀疑弗勒希的确是一条纯种的红色柯卡猎犬,拥有该种狗的一切完美特征。
他出生后的头几个月,都在雷丁附近的一间叫做“三英里界标”的工人小屋内度过。由于米特福德氏家道中落,府内只剩下凯伦海帕克一位仆人,就连椅套也全由米特福德小姐亲手用最廉价的布料缝制而成。家中最重要的一件家具,应该算是一张大桌子,而最重要的房间,则是一间大温室,因此弗勒希不太可能享受现今和他同等级的狗所应得的豪华待遇,如住防雨狗屋,在水泥地上散步,以及拥有一名女仆或男仆随侍在侧等。不过他一样日益茁壮,由于天生活泼的性格,使他能享受大部分的娱乐,又因年少及性别,还能享受做某些特别的事。米特福德小姐的活动范围常局限在小屋内;她必须连续数小时大声朗读给父亲听,接下来得陪他玩纸牌,等他终于熟睡之后,又得坐在温室内的桌前不停地写、写、写,期望能够替家人支付账单和还债。不过,弗勒希最期待的时刻终将来临,米特福德小姐将纸张推到一旁,迅速戴上帽子,拿起雨伞,带着狗儿去田野间散步。西班牙猎犬天生通人性,接下来关于弗勒希的故事,亦证实他对人类情绪的感知能力分外敏锐。看见亲爱的女主人终于能够用力嗅闻新鲜空气,让风吹乱她的白发,红润她自然清爽的脸庞,她巨大额头上的皱纹逐渐被抚平,令他十分雀跃。他的嬉闹与兴奋,有一半是因为感受到她的喜悦。随着她漫步穿过长草,他亦左右跳跃,拨开长草的绿帘。沁凉的露珠或雨点在他鼻子周围散裂成一阵阵虹彩的雾幕,时硬、时软、时热、时冷的土壤,不断戳刺、调戏、搔弄着他脚上柔软的肉垫。而那各式各样的味道,又如何微妙地搀糅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孔啊!——土的浓重,花的香甜;树叶和荆蔓无名的味道;穿过小路时闻到的酸味儿;踏入豆田时闻到的刺鼻味儿……。蓦然间,随风猛烈传来一阵比任何味道更呛、更浓、更催心裂肝的味道——那味道撕扯他的大脑,搅动了一千种本能,释放了一百万个记忆——是野兔的味道,是狐狸的味道!他像急湍中的一条鱼,倏地向前疾奔。冲啊、冲!忘了女主人,忘了所有人类,仿佛只听见黑色的人影高喊着:“Span!Span!”以及皮鞭的抽击声!他奋力往前跑、往前冲。终于,咒文渐息,他充满困惑地停了下来。他极缓慢又羞赧地摇着尾巴,穿过田野,踱回正伫立高呼“弗勒希!弗勒希!弗勒希!”并挥动着雨伞的米特福德小姐身边。有一次,那召唤更加迫切;狩猎的号角声激起他潜藏在更深处的本能,以一声狂喜的野性叫喊,唤醒了更狂野、更强烈的情绪,超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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